先生,等我来接你回家
“他和天子联手是为了报仇。他的养姐一家是李——”
姜扶峦深吸一口气:
“是李平疆亲手所害!”
李平疆和庄鸿竟然还有这一层牵扯?!
宋厌咂舌,不由得震惊了一瞬。
他知道吗?
宋厌:“李平疆到底曾经也是皇子,登基之前也并无暴戾的名称,为何会对庄鸿养姐出手,他为什么幸免于难?”
当年夺嫡之争闹得惨烈,先皇病弱,无力管束皇子皇孙,现在皇帝的兄弟姐妹差不多都死完了,这才轮到李平疆。
不过奇怪的是,李平疆在之前都很少传出风声,只知道皇帝还有个七皇子。
姜扶峦低声道:“他养姐是江丞相之女,江明愿。”
他别过头,仿佛不愿意提及此事。
“江明愿?!”
前太子妃,丞相独女。
皇帝病重之时,京城风雨飘摇,皇子夺嫡。皇帝有心扶持三皇子,便在最后一月昭告天下立三皇子为太子。
太子虽得圣意,有丞相支持,却是根基不稳,母族式微。
所以他也被迫卷入了这场皇位争夺。
承和十四年十二月,皇帝立太子后不过一月,太子携太子妃秘密出宫,回程时遇刺身亡,生前独子也在同年溺水身亡。
而后夺嫡之战进入高潮,各皇子之间暗潮明枪,京城气氛紧张好几天。
而老皇帝就剩一口气,再立个太子更是活靶子,他一月后就魂归西天了。最后冒出来一个三皇子,坐收了渔翁之利。
说是背后没什么阴谋都是假的,偏偏是他李平疆坐收渔翁之利。
其他皇子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自相残杀让他人获利。
想来也是有人暗中作梗。
宋厌问道:“他怎么与江明愿扯上的关系?”顿了顿继续说,“前太子之事表面上和李平疆并无关系。”
姜扶峦垂眸:“他曾是乞儿,被江小姐所救,江小姐心善,便把他安排到了江家郊野的庄子里。”停了停,想了想如何措辞,“江小姐大他十岁,庄鸿喊他阿姐。”
这样看来庄鸿的确是知恩的人。
或许江小姐仅仅只是心生可怜,随手一救,而他当做了暗夜里的光。
毕竟,寒冷的冬夜里,一点烛火都显得弥足珍贵。
但也或许他们的关系比姜扶峦描述得更深。
宋厌勾起嘴角,眼里闪过冷光。
他走到姜扶峦身前,轻笑道:“姜大人是想拿我宋某当枪使么?”
姜扶峦后退一步,明明身量差不多,但面对宋厌的目光,他却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他脸色有点难看:“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宋厌微微倾身捏住他的肩,弯了弯眼睛,“你告诉我庄鸿的目的与身世,不就是知道他与季槐其实有些目的是一致的吗?”
他眼睛弯得很好看,像无辜的稚子,也像山间的精灵。睫羽微微翘起,似乎清澈无害。
不过纯黑色眼瞳里不是澄澈纯粹,是不明的晦涩。
他很危险。
姜扶峦向后跌了一步:“先生会愿意就庄鸿的势不是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笑道:“我只是希望先生这时不要先动庄鸿,我知道先生身后势力雄厚,这件事情复杂得多,为什么不寻求最简单的方式?”
“比如与庄相联手。”
他本意分明是不想看到庄鸿独自飞蛾扑火。
他没有告诉宋厌自己真实的目的。
庄鸿拉了他一把。
他也想拉庄鸿一把而已。
宋厌面无表情道:“姜扶峦,你来找我是为了庄鸿,而不是陆渠。”
姜扶峦瞪大双眸,愣了半晌才艰难地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
在他心里,他不想看到清正廉洁的陆渠跌入污泥,但他句句不离庄鸿,或许是救命之恩更重要。
也或许,是庄鸿对他更重要。
宋厌并不在意姜扶峦与庄鸿之间有什么,也不在意他为何要说这些。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姜大人请回吧,至于庄鸿……”
宋厌转身与姜扶峦拉开距离,“与我无关。”
姜扶峦低头,无奈转身离开。
没多久逢椿就进了书房,已经送姜扶峦进了回程的马车。
想到今日要解宵禁,逢椿问道:“先生今夜要去逛夜市吗?”
宋厌想了想,“今天不去,等祝青山和沈岐云来了,带你一块出去玩。”
逢椿递过一杯清嗓子的茶:“今晚要去季槐府上吗?”
宋厌接过,眯起眼睛道:“嗯。子时去,还有些事没问清楚。”
季槐能暗中与卓礼搭上线,说明他暗中势力不小,如今被眼线监视,不过也是让李平疆和庄鸿放松警惕。
不知道是否还能平静地过个年。
逢椿道:“好,我去准备。”
弦月高悬。
各式各样的花灯悬挂于人声鼎沸之间,一阵又一阵热闹的声音穿行与街市之间。
“二十八、猜灯谜,二十九、夺彩球,三十晚上放燃灯……”
七八岁的稚子提着个小花灯像游鱼一样在人潮里穿梭,到冷寂昏黑的巷口停下。
“哥哥,你要的东西!”
巷子里走出一个人影,身穿黑色劲装,伸手,掌心里是十来个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
“谢谢哥哥!”
小孩高高兴兴地跑开。
掌心的铜钱换成了一串糖葫芦。
鲜艳讨喜,乖巧可爱。
逢椿不明白宋厌为何要叫这个刚刚在外面的小孩去买一根糖葫芦,低头走进巷子里把它递给宋厌。
这巷子是季槐宅子的小偏门所在,宋厌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装束,准备从这进去。
他接过糖葫芦看了一眼,又将糖葫芦塞到逢椿手中。
“给小朋友一串糖葫芦,讨个喜庆的彩。”
逢椿懵了一瞬,望着他的眼睛,一如黑曜石,明亮而璀璨。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了,初二便十八。”
宋厌笑道:“也是,男子十六便娶亲,逢椿不小了。”
不过在他心里,逢椿还是那个被捡回来的小孩。
转眼都一年了。
宋厌摸了摸逢椿的头,眼底一片欣慰。
他安慰道:
“好了,我马上进去了,你先回去,我半个时候后便回来。”
“不要担心了,都说不让你跟来,我不会有事。”
逢椿点点头,转身离开。
宋厌看着他走了,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他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
墙面在月光下显得惨败,乌色瓦片上遍布着青苔。
这个地方的确偏。
不过也好翻进去。
君子不拘小节,能翻墙就不走正道。
免得打草惊蛇。
宋厌往后退了退,运了运气,手上甩出玄铁勾,借力脚尖轻点,落在瓦片上,稳了稳身形便跳了下去。
巷子尽头,本该走了的逢椿缓缓踏着步子出现在宋厌刚刚翻进去的地方。
他手上捏着那串糖葫芦,摸了摸墙面,勾起唇角笑了笑。
“先生,半个时辰后就来接你回家。”
他闪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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