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从四德徳不配位（二）
沈云鸿见室内一度陷入尴尬的气氛，他只能耐着性子问沈姝，道：“那你说说，我怎么冤枉你母亲了”。
“父亲自然是冤枉错了人，因为让涂妈妈去办事的人是我”。
心下“轰”的一声，信仰决堤。不仅惊得沈云鸿沈余氏睁大了眼，涂妈妈等人也被吓得噤若寒蝉。
眼看沈云鸿双瞳怒火愤愤燃烧，沈姝又道：“当然，涂妈妈也是被我哄骗过去的，我既念着二婶娘的好，又有心协助，可没想到却因此而连累了母亲”。
少女本该双瞳剪水也渐渐变得黯然失色，大约是真的知心悔改了才有这般伤神的神情。
但是，这不代表沈云鸿会轻易放纵她为所欲为。
他看着沈姝，道：“你二婶娘持家多年自有章程，你如今忙中添乱，伤及两院根本。去同你二婶娘道歉致罪，再罚你一个月不许踏出祠堂半步”。
“你”，沈余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鸿。
涂妈妈“噗通”跪在地上，想要包揽了罪名，开口替沈姝求饶道：“都是婢子的错…”。
“父亲说得是，姝姐儿做错了事自然是遵命去领罪的”。当事人云淡风轻的神情，似乎早已预料。
沈姝继续道：“我做错的事，我自然承担。只是，父亲是不是忘了一事”。
“什么事？”。
“您错怪了母亲，事后是不是也得行个道歉礼，不然让外人听信了一半，只道父亲刻待妻女，如此有损伤门楣之事可难耐不出他人之口”。
沈云鸿被她气得手指发抖。
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一家之主，当朝五品文官，从来未想过会在自己家中遇到这样下不了台面之事。
还没等他发作，沈姝又继续道：“自然，父亲若是想用其他方式弥补母亲也未尝不可，全看母亲愿不愿意了。只是和二婶婶道歉这事，我怕是不行”。
沈云鸿气得都不想说话了，沈姝一套一套的说法激怒了他，这会脑子被气得胀疼，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胡编乱造了。
见大家都不吭声，沈姝义正言辞道：“修缮院子是二婶娘带动起的，我也只是想替她分忧，模仿而已，没想到二婶娘格局竟是这样的…”。
远在西院悠闲品着茶汤的沈唐氏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最后，沈云鸿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目，顺着气道：“你，这两个月里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滚”。
看着沈姝施施然地行礼告退，沈云鸿一口气堵在胸口，鼻腔哼了口气，起身甩袖离开了潮汐阁。
这失仪的行为是沈余氏等人从未见过，看来真的是被沈姝气得不轻。
那头沈姝不请自到祠堂抄写经文已有一个月，这个月里祠堂夜里灯火通明。
祠堂那样幽森又寒冷之地，她不仅一个人待着，而这一待时间之长就是一个月。
等沈姝点燃那几本厚厚的经书，火盆里的光光影交错，纸片渐渐落成灰烬，她这才踏出祠堂门口。
自此，大伙都知道府里的大姑娘不仅胆大包天，还毅力坚韧，许多人心中对她已不能只用尊敬二字来形容。
站在明媚的阳光底下，看着绿叶青葱，清风扶摇，沈姝心底一片爽朗。
不过春华却觉得自家姑娘是被困得太久了的原故，以至于见了石头缝里冒出的小花小草都这般兴奋。
这一个月，春华动用了她今生的聪明才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姑娘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法子到底好在哪。
秋实总是告诉她，多务实少说话。
如今好了，姑娘竟因院子里无顿开出的一株小花都欣喜若狂，比她这个小丫鬟更不务正业。
春华这边哀叹连连。
秋实担心起了沈姝，她想起，从前她爹娘说人这一生短暂而虚无，只要过得问心无愧就好。但世间的光明磊落有时会被现实虚浮所掩盖，值与不值得一事都是事主者才有的心身体会。
沈姝曾说过，秋实看着虽小，心智比起同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都与她幼年所经之事息息相关。
沈姝自然是清楚身边人替她所忧虑，不然她这须臾年华算是白白折腾了去。
有些事明面看上去是赢了，可背后可能已经输了。沈唐氏赢得了面子，却输了人心。而她自己虽受了些苦，却赢了。
最起码让东院所有的人都渐渐意识到沈府已经出现分割局势，沈云鸿沈余氏等人也该开始对沈云梵等人所做所为有所芥蒂。
至于沈余氏所受之苦。沈姝叹了口气，她抬头，感受风影撸过，双耳听着树叶飒飒作响。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也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只要她还是沈府的大姑娘，沈家的嫡长女，有些事都会向她，还有沈余氏横冲直撞而来。
“姑娘，大娘子和公子过来了”。不知春华为何如此欣喜若狂。
沈姝的神情只能用淡淡而安然来形容。
等见了沈余氏带来的那些物品，沈姝才明白春华为何笑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高兴。
沈余氏神情有些不自在，当她看到沈铭祁随性又自然地依偎着沈姝撒娇时，她有些恍惚。
她站在卷帘门前，一时进退失措，芊芊细手不自在地弯屈，从未有过的拘谨只因她对沈姝知之甚少。
“娘亲不是要过来看长姐的吗？怎么见了长姐反而不高兴了？”。
沈铭祁拉着沈姝的手，又高兴地牵着沈余氏的手，这是他从前一直想做又不敢想的事，在今天总于实现了。
“不可胡说，娘亲这是看到你长姐才高兴过了头”。
“娘亲说得对”，沈铭祁替他母亲打马虎，道：“长姐这院子最是好玩，每次来了都会发现有新的变化，好比如这株金菊，上次我来时还含苞待放，今日一见已是黄花芬芳”。
春华听了在一头点头哈腰称是，见自家公子一脸正经之气，她不好出声拆穿他。
那盘金菊是她今早天未亮时，为了讨姑娘高兴，特意从老爷的花房里偷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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