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万劫不复坠入深渊（一）

　　外面风雪呼啸，沈姝步伐轻盈，小巧的鞋子踩着雪发出“咯吱”的声音，沉青色斗篷挡着抚廊外飘进来的雪片，前面的小侍女拾花提着灯笼小心引路，后面跟着春华秋实打扇挡雪。
　　在这样的风雪夜里，这一路气氛凝重，使得人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声。
　　等到了竹园外围，她们大老远便能看到涂妈妈脸色难看地站在屋檐下急得来回戳手。
　　“姑娘”，涂妈妈行了礼，往屋子里使了个眼色，道：“小粟等人在里面等着您验货呢”。
　　“这批野货才刚从大山里运出来，想必是最新鲜的，还会呼吸咆哮的想必也是不少的”。
　　沈姝这样说着，屋里头居然还真有动物的挣扎喘气声，那声音像是要摆脱牢笼的野兽。
　　吓得春华身体抖了下，拾花倒是个憨傻的，不吭声地垂头看着地上，也不知她是害怕了，还是不害怕。
　　沈姝道：“这里有秋实和涂妈妈就好，春华和拾花先回去吧”。
　　春华当然不肯，但一想到那血淋淋的野兽，她又怕得紧，没准还没护好姑娘，她就自己先吓晕，丢了姑娘的脸面。
　　此刻她倒羡慕起了秋实，秋实胆子大，从前从山里出来什么都见过，不怕这些玩意。
　　等春华拾花走远，小粟从里面出来迎接沈姝，院子里恢复一派祥和。
　　杂货堆积满屋，里面还真的有一两只新鲜的野货，只是没有血淋淋的场面。
　　一个瘦弱的丫鬟被捆绑在地上，嘴里用东西堵得紧紧的，丫鬟见沈姝进来，眼里的光芒明亮了又暗沉下去。
　　原本还光鲜的衣服已被黏土尘埃沾染，像是从泥巴路挖出来的一样。
　　而这丫鬟就是沈钰宁院中的雪梅。
　　“姑娘，这是从雪梅身上搜到的信件，她夜里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月门来回东西院，回来时正被我等逮个正着，当时她还想把信件生吞下肚，辛好我们及时把东西抢到手里了”。
　　小粟想起那场景有些惊悚，没曾想到一个瘦弱的女子竟有这般大的力气，两三个粗使嬷嬷压扣着还能挣脱试图去把证据消灭了。
　　沈姝先是看着被捆绑成粽子一般的雪梅，然后才拿了褶皱不堪的信件大致看了一眼。
　　她心里暗自道：果真是沈钰宁的行事风格，胆子不大却还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这人行事阴险，从小喜欢躲在背后争权夺利，搅动是非，偏偏还不如一个小丫鬟胆子大。
　　看完纸条上所写之事，沈姝难道得笑了笑，从前一直不喜欢笑的人，如今笑起来竟让人觉得心里打鼓。
　　“你如此费尽心思帮她，她可有为你想好后路，为你以及你的家人留一条后路？”。
　　原本还极力挣扎的人突然睁大骨碌碌的双眼，加上因为常年挨饿深受惊恐的原因，有些干瘦的脸颊，那眼神瘆人得厉害。
　　“我忘了，她没这个能力”，沈姝看着雪梅的反应，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来了，于是，她慢悠悠地道：“但是，我有啊”。
　　闻言，涂妈妈年老的心脏惊得都差点跳不过来，直觉告诉她，姑娘接下来所说所做之事必然是不好的。
　　“如果想通了，你往后照样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至于身上的伤痕，对你来说微不足道，回去就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好让你我省些心思”。
　　沈姝说完，把纸折好，递给了小粟，示意把人松绑放了。
　　预料中的，雪梅只是吃力撑地而起，眼里有着一股倔犟，是属于底层中不屈于命运，极力挣扎存活下去的反抗。
　　“大姑娘你可知道，你若是就这样把我放回去，说不定我会反咬你一口”。
　　沈姝此时却不笑了，脸色淡然而不知喜怒，道：“你是有可能，但是沈钰宁却没有这个熊胆。你生得不差，只是运气倒霉了些”。
　　是啊，何止是简单的倒霉！雪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旧伤，看看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再看看大姑娘身边的秋实，秋实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新样，却也能抵挡住冬日的寒霜。
　　一封信纸就这样回到了雪梅手中，见了信纸折法，有些不可思议看着沈姝。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人回答，见沈姝已经拥着沉青色斗篷，抬脚出了门，外面就是狂风大雪，却丝毫不影响沈姝身上独有的清雅绝尘之姿。
　　一句冷幽幽的“好之为之”似乎道尽了一切。
　　涂妈妈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无奈地跟上沈姝脚步离开，心里却是又急又忐忑。
　　路上，沈姝揣着明白装糊涂，急得涂妈妈一个老人瞎担忧。
　　她嘴角带着微微上扬的笑意，安抚道：“涂妈妈是否觉得我过分自信？怕雪梅不会乖乖配合我们？”。
　　“姑娘，我的姑娘啊！老奴是担忧您的名誉啊！这要是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沈姝双手握着涂妈妈皱纹密麻的手，冰冷而僵硬的触感让涂妈妈身体颤抖了下。
　　“不会的，为了以后的沈家，我不会轻易地履险蹈危。再者，一个庶女，我和祖母还是有办法安排她的去处”。
　　别人都说沈姝和沈余氏无论是品行还是外貌上，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们又极其相像，毕竟她们是母女。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也掩盖不住露辰阁浓浓的中药味。
　　“这雪才降没几天，人却是越发懒散”，涂妈妈正在檐廊里训斥着两个小丫头，小丫头不经训，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和脸蛋被冻的通红。
　　“罢了罢了，你俩先去小厨房帮上几天，等什么时候成熟稳重了些再回来吧”。
　　眼不见，心不烦，涂妈妈忧愁地叹了叹气，这会说话，太阳穴也跟着疼得厉害。
　　这还没进门，屋里头又传来沈余氏剧烈的咳嗽声，屋内伴随着倒腾声也不小。
　　看沈余氏的状态，意识昏昏沉沉的，眼神飘忽不定，无意识地寻找着什么，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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