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传言
谢持昀升御史后,谢府这几日可谓门庭若市,来送礼恭贺的官员接踵而至,谢持昀忙着接待同僚,无一天闲着。
官员们纷至沓来,夫人们也没闲着,前厅的茶水换了一波又一波,林如芝往来招待脸都要笑僵了。
“谢夫人真是好福气,只可惜谢御史定了秦寺卿的妹妹,不然呐,我定是要替自家玉敏争上一番的。”
刺史夫人彭氏亲昵的挽着林如芝,眼珠悄溜溜打着转,一片讨好之色。
“说来秦寺卿也是福泽深厚之人,寒门出身,十年苦读,一朝中举,妹夫又是新晋的御史,这福气,啧啧啧,我可是羡慕得很啊。”
兵部尚书董夫人把话引到了秦家身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羡慕起秦家来。
谢持昀定了婚,谢家还有谢持景和谢昭华,特别是谢昭华,就快及笄了,这亲事也没透出个消息,不少夫人可是动了心思。
“昭华快及笄了吧,这般讨喜的姑娘,想来亲事该是定下了?”
户部侍郎江慎安的母亲江夫人笑着问出了口。
江慎安痴慕谢昭华多年,江夫人此番是为儿子探探口风。
若谢夫人还没挑好中意的郎君,她可是要替儿子说亲的。
林如芝闻言掩帕一笑:
“劳江夫人记挂,小女的及笄礼在二月,这亲事啊,也谈得八九不离十了。”
有太后做媒,林如芝放心得很。
江夫人心底一凉,却撑着笑:
“是哪家的公子?谢夫人竟瞒得这样好,一点儿也不叫人知晓。”
夫人们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谢夫人快说说定了哪家的公子?”
“是宣王爷的世子,刑部的宣小侍郎,待昭华及笄后呀,也该正儿八经张罗起来。”
林如芝徐徐道出。
宣王和安阳大长公主的嫡子,位分确实尊贵,诸位夫人见家世比不过,也就歇了心思,转而夸起宣祈来。
那股子恭维劲儿,仿佛她们不曾传过宣祈“不是断袖,就是不举”一般。
林如芝放了话后,消息飞一般传遍了京都,继而,传到了刑部。
今儿是腊月廿八,官员应完今日的卯,除夕休沐便开始了。
休沐将至,刑部近日清闲得很,员外郎姜复瑜见宣祈不在,凑到众人面前,一副长舌妇的模样:
“诸位可知,咱们大人要定亲了!”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昨日下值归家,家中夫人倒是提了一嘴,我还当是谣言,不甚在意,难道是真的?”
姜复瑜暼了一眼说话那人,捋了捋短须,洋洋得意:
“这是自然!刺史家的李夫人是妻姐,李夫人昨儿来府上做客告诉家妻的,咱们宣大人要和谢家的三姑娘定亲了!妻姐亲眼目睹,谢夫人亲口放的话,岂会有假?”
“谢夫人何许人也?那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谢夫人既然开了口,那就是确有其事!”
“哎呦,咱们大人可真好福气啊!”
“啧啧啧,谢家三姑娘知书达理貌若天仙,难怪大人偷偷藏着掖着,不舍的告诉咱们,哈哈哈哈哈。”
姜复瑜正要开口,众人却纷纷垂下了头。
他暗道大事不妙,大人回来了!
果然,宣祈手里捧着一沓陈年案宗,悄无声息的站在姜复瑜身后:
“姜复瑜,你方才说什么?我要同谁定亲?”
被宣祈抓个正着,姜复无奈,只得拱起手,笑眯眯向宣祈道喜:
“属下恭喜大人!大人不日将和谢家三姑娘定亲,实乃喜事一桩,可喜可贺!”
余下众人纷纷附和:
“恭喜大人!恭喜大人!”
“大人好福气!”
宣祈面露困惑,转身见侍卫杨嘉露出同样疑惑的表情,顿生不妙。
“杨嘉,备马回府。”
姜复瑜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脑袋:
“诶,奇了怪了,能娶谢家三姑娘是京都多少郎子求也求不来的,你们说,大人怎么不高兴呢?”
宣王府。
不愧是先帝亲赐的府邸,亭台楼阁,水榭花都,一砖一瓦,无一不精雕细琢。
朱漆雕花,铜铃高悬,宣祈穿过长长的游廊,径直去主院寻了长公主。
宣祈推门而入时,长公主正倚在美人榻上,由嬷嬷捏着肩。
长公主今日穿了凤穿牡丹的织锦玄袍,牡丹皆以金线绣成,玄金二色衬得她雍容华贵,周身气度逼人。
不愧是皇族中人,长公主年过五十,仍保养得宜,若非额上几丝白发,丝毫不显老态。
“还没到下值的时辰,阿祈怎么舍得回府了?”
长公主凤眼微眯,似笑非笑看着宣祈。
宣祈挑眉,面露不耐:
“若是再不过问,只怕长公主连世子妃都替臣娶回来了。谢家三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从容的从榻上坐起来:
“阿祈知道了?谢三姑娘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娶她,你还委屈上不成?本宫告诉你,这桩婚事,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这回,你无论如何也拒不了。”
“太后的意思?”
宣祈哂笑:
“长公主莫拿太后来压我。您上回逼我娶卫家的姑娘,也说是太后的意思,信誓旦旦进宫求太后赐婚,还不是被太后拒了下来。”
提起卫家,长公主面露不快,驳了回去:
“卫妤家世差了些,太后瞧不上卫妤,本宫认了。可谢三姑娘是太后的亲外甥女,谢太傅的嫡亲女儿,更何况,与谢家的婚事本就是太后授意,宣大人若不信,大可问问,太后几日前是否召了我入宫。”
一想到和谢家的婚事,长公主眉舒眼展,心生欢喜。
谢昭华是京都鼎鼎有名的才女,性情和婉,大方懂事,那些夫人都喜欢她,长公主不是没想过娶谢昭华做自家的儿媳。
奈何宣祈性子太淡了,太后和谢夫人一向疼爱谢昭华,自然不愿她成日捂着块石头过日子,是以,长公主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不想,半月前太后突然召她入宫,先是问起宣祈的婚事,随后又提起外甥女谢昭华,感叹谢昭华还有两月就要及笄,亲事却没个着落。
太后明里暗里说了一大堆,最后甚至来了一句:
“阿祈尚未婚配,昭华不日及笄,这郎才女貌的,哀家看了难免生出撮合之心……”
长公主反应过来后大惊:
太后一向疼爱胞妹,谢夫人若没这个意思,太后哪会来提这一遭!
是以,谢家是有意同宣家结亲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等谢三姑娘及笄那日,自有赐婚圣旨下来,你拭目以待就是。”
“宣致之,本宫可告诉你,你若敢驳了太后和谢家的颜面,本宫可救不了你日后的仕途。宣家异性封王,和那些正统的王爷相比,到底隔了层血缘。你父亲的爵位,还不是太后一句话的事?”
长公主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你姐夫娶你姐姐那年才十六岁,如今,你小外甥都满周岁了!本宫身边的夫人们早都抱上孙子了,不像本宫,只能抱抱外孙过过瘾。你父亲年轻时在外征战,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母妃这才希望你早日成婚,生个大胖小子……”
宣祈认命叹了口气,剑眉星目貌似谪仙的面庞上露出无奈和顺从:
“母妃,儿子娶她便是。”
长公主大喜过望,急忙从榻上站起:
“阿祈,此话当真!”
归安院。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烛火摇曳,墨溅袖袍。
宣祈立在书案前,笔下是龙飞凤舞,悦目赏心的行书。
宣祈顿笔,不知怎的,眼前偏偏浮现出,谢家三姑娘,在他身下娇软承欢的旖旎画面。
不可置否,谢三姑娘生得很美,是天生的尤物。
不然,他不会只瞧了一眼,当晚就做了春梦。
宣祈把湖笔置在笔搁,随后靠在紫檀木椅上,闭眼沉思。
他想不明白,谢家怎么看上了他?
他迟迟不娶亲,性子又淡得很,京都盛传,他要么不举,要么是断袖,背地里和宁王行龙阳之好。
他听过谢昭华的名讳,京都有名的才女,相貌又生得好,很讨夫人们的喜欢。
他曾听宁王说,陛下和她青梅竹马,太后也属意她做太子妃,可不知什么缘由,陛下最后娶了顾家姑娘做太子妃。
不仅如此,他身边不少王公子弟更是倾慕她,明里暗里写了不少情诗,不过谢三姑娘一封都没收。
宁王的先生徐翰林对谢三姑娘也是赞誉不绝,常夸她才气不凡。
他曾想过,宁王若是不曾遇见刘凝脂,喜欢的姑娘该是谢三姑娘那样的。
京都相貌清秀性情温和的公子多了去了,谢家怎么就看上他了?
宣家门第虽高,可谢家的也不差,太傅不是攀龙附凤之辈,断不会为了攀宣王府这点关系卖女儿,更何况,谢家有太后这个长姐在,别人攀谢府的关系还来不及呢。
宣祈思来想去,无果。
谢三姑娘总不能是看上自己这张脸吧,论皮相,他可比不过当今陛下。
也罢,长公主让他娶,他娶就是。
他总不能公然抗太后的懿旨,父亲虽是王爷,到底是异性封王,太后要削宣家的爵,不过一句话的事。
见过一面就让他夜入春梦的女子,想来也是缘分,娶了便娶了。
反正他迟早都要娶亲,娶知书达理的谢三姑娘,总比娶王容安那般庸脂俗粉好。
宣祈迟迟不娶亲,前御史王弘之女王容安逃不了干系。
前年宣祈十六,考中科举后长公主在府上摆了宴席,邀各家夫人来吃酒,王容安一心攀高枝儿,在宣祈酒里下了药,想生米煮成熟饭,借此嫁入王府做世子妃。
谁知宣祈立马嗅出酒不对劲,没喝,王容安见事情败露,竟一把夺过酒杯,不知羞耻的钻到他怀里,反咬宣祈在她酒里下药。
所幸二人当时在花园一角,花树遮掩着,并不引人注目,王容安钻到他怀里后,正要开口喊人时,被手疾眼快的宣祈一掌劈晕,偷偷送回了王府。
宣祈被王容安膈应得不行,不愿闹大污了脸面,到刑部任职后,亲自查了王家,误打误撞竟查出王家和一起贪墨案子有牵连。
证据递上后,先帝大怒,一气之下革了王弘的职。
王容安这口气宣祈是出了,可自那以后,他再不愿靠近那些涂脂抹粉的姑娘,一看见她们,他就直泛恶心。
谢三姑娘是徐翰林单独讲学的学生,想来和那些庸脂俗粉是不同的。
既然长公主喜欢,他娶了就是,不过府里添副碗筷,娶回府里养着就是,总归碍不到他办案。
思及此,心间阴霾一扫而空,宣祈拿起案上的卷宗细细看起来。
除夕休沐,刑部今年的案宗全归了档,他手里头的是刑部早几年的案宗。
与其纠结美娇娘,不如多看几桩案子来得实在。
是了,宣祈最爱的是他的案宗,他的刑部。
他立志,有朝一日,京都再无冤假错案。
如此,足矣。
宣祈自小对破案审讯一事上心,中举后一心入刑部查案。他刚入刑部时只是员外郎,破了不少疑案后,先帝青睐有加,多番赞赏。
去岁刑部侍郎致仕,先帝破格提拔他接任侍郎一职。
两月前,刑部尚书严择涵在回府的路上遭仇人刺杀,伤及要害奄奄一息,宣祈去府上探望时,严夫人抹着泪,说严尚书怕是时日无多了。
是以,刑部如今归宣祈管,尚书一职,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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