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之宣谢
永元四年春,二月初九,宣王府。
一番揪心裂肺的喊叫后,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响彻归安院,产婆喜庆洋洋冲到门外福身报喜:
“恭喜殿下,恭喜世子,世子妃平安生产,是个小公子!”
安阳长公主这才松下一口气,笑逐颜开,双手合十对上天念叨:
“宣家有后了!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宣祈心系谢昭华,略显焦灼,上前问道:
“世子妃身子如何?里头可收拾好了?何时能进去?”
产婆笑道:
“母子平安,世子妃刚生产完,这会身子虚得很,好些修养些时日,应无甚大碍。殿下和世子若不介意里头血腥味儿重,这会就能进去瞧瞧小公子。”
按理说,宗室王爵不宜进血腥气重之地,以免沾染不祥,长公主和宣祈一心扑在谢昭华和孩子身上,到底没在意这些,立刻走进产房。
产房中另一产婆抱着皱巴巴的小公子,喜滋滋福身道喜,其她丫鬟婆子见状,纷纷附和道:
“恭喜长公主殿下,恭喜世子。”
“免礼。你们伺候世子妃有功,归安院上下各赏半年月例!”
说罢,长公主小心翼翼抱过裹在襁褓里的嫡孙,心满意足往床榻走去。
宣祈进屋后没看孩子,直往床榻走去,坐在谢昭华身边,握过谢昭华满是黏汗的手:
“宜姝,你可还好?”
长公主抱着孩子走近时,刚好瞧见谢昭华双目呆滞无神,麻木的从宣祈手里抽出手,头偏向里侧,疏离不已,仿佛变了个人。
谢昭华闭上眼睛:
“我累了,想歇一会,望长公主和世子体谅。”
手愣在原地,宣祈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怀中的孩子啼哭不停,安阳长公主抱着乖孙立在原地,一头雾水,皱眉问道:
“昭华……可是哪里不舒服?本宫替你叫个太医?”
谢昭华双目紧闭,有力无气:
“母妃好意,妾身心领。妾身只是太累了,想好好歇息一番。”
长公主直觉不对,抱着哭闹的孩子上前一步:
“对了,可要再看看孩子?孩子哭闹有力,是个健壮的。”
谢昭华不为所动,只是提起孩子,眼角有泪水滑落:
“孩子……日后再看,不急于这一时。”
长公主知道,谢昭华这是心中有气,但她不知谢昭华因何生气,自然而然归咎于宣祈,狠狠刀了他一眼。
宣祈一脸平静,走到长公主身前,看了眼襁褓中皱皱巴巴正在哭闹的小家伙,挑起一丝苦笑:
“母妃,宜姝她只是累了,小家伙太吵,你带他去寻乳母,我在这陪宜姝一会。”
“宣致之,若是被本宫知道你哪儿又惹了昭华不快,本宫要你好看!”
话毕,长公主抱着孩子,领着乌泱泱一堆仆妇出了产房,春落夏知等人在外殿守着。
一时间,产房只剩夫妻二人。
宣祈坐在床榻边,望着谢昭华被汗打湿的青丝,迟迟不敢开口。
他有预感,她想起了什么。
不然,她何至于连刚生下的孩子都不愿看一眼,这般冷言冷语。
“世子,可登大极了?”
谢昭华费力起身,杏眸呆滞,面如枯井。
宣祈暗暗握了拳头,片刻间,心似波涛汹涌。
他一个异姓王世子,好端端登什么大极?
她果然记起了。
上辈子,他领兵屠了谢府满门,一杆银枪穿心而过,亲手取了她的性命,他该如何面对她?
宣祈面露慌乱,急忙将人搂进怀里解释辩白,谢昭华刚生产完,推不开他,麻木的由他抱着。
“世子一年前之所以休我,不是陛下授意,而是世子阴差阳错在灵昭寺记起了前世,恨谢家入骨,这才休的我吧?”
“造化当真是弄人。世子既然记起前世,何必死死纠缠,重蹈宣谢两家覆辙呢?”
“还是说,世子杀不过瘾,这辈子,想再杀我一次?”
宣祈眼角发红,身子发颤,紧紧抱她入怀,生怕她弃他而去。
“宜姝,不是这样的,宜姝,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向你解释……”
话未说完,肩上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谢昭华张嘴咬了他肩膀
谢昭华用尽力气,咬得很深,血顺着衣袍往下流。
纵吃痛如此,宣祈仍不放手,愈抱愈紧,任由她咬。
“宜姝,我知你恨我领兵屠了谢府,恨我亲手夺了你性命,然可否听我把话说完?若是说完之后,你仍恨我,我二话不说,安然无恙把你送你回谢府。”
谢昭华松开咬在他肩上的牙,以示默认。
宣祈见她平复,长松一口气,紧紧抱着她,将梁悯告诉他的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番。
产房血腥气浓,谢昭华瘫软在宣祈怀里,苍白的唇不停颤动:
“你说,先帝受赵国奸细挑拨,忌惮宣谢两家,逼陛下拔除清算,然陛下怜惜谢家,阳奉阴违,同父亲密谋,嫁我到宣家,栽赃嫁祸,欲只除宣家?”
“程裴和李瑜是赵君的人,宣家倒后,李瑜辗转救下你性命,许你兵权,助你攻回京都报仇。”
宣祈点头认下。
静默良久,谢昭华哽咽问他:
“那,陛下这辈子,为何不取宣家的性命报仇?”
时值春日,庭院花团锦簇,云蒸霞蔚,春意盎然。
春鸟来往衔泥,筑巢于檐下,春和景明,鸟声鸣鸣,春芳盈盈。
春光落到谢昭华侧脸,打出二三阴影,宣祈松开她,伸手去拢她被汗沾湿的鬓发,吻去她眼角的泪。
“陛下一早就记起了前尘往事。陛下知他罪孽深重,所欠良多,不愿宣谢两家指戈相向,血流成河,更不愿大齐江山落入他人囊中。陛下心存良善,一心赎清前尘罪孽,步步为营,铲除异己,只为替你我二人,替大齐江山铺路。”
“宜姝,莫要恨陛下,帝王家身不由己,陛下亦有他的苦衷。”
谢昭华攥紧拳头,默不作声,眼泪直流,余下一阵沉默。
她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挣开躺下,背过身淡道:
“我实在是……太累了,世子让我歇歇。”
宣祈垂眸应好,缓步出了房门。
………
黄昏时,谢昭华被婴儿的啼哭声唤醒,转过头,发觉小家伙正躺在她身侧。
小家伙面色泛红,皱皱巴巴,扑腾着小手,哇哇嚎啕,哭的正起劲。
谢昭华从床上坐起,抱起小家伙,春落夏知闻声唤来了乳母:
“小公子饿了,世子妃刚生产完没奶水,让乳母抱小公子去喂奶吧。”
谢昭华点头,把孩子递给乳母,乳母抱孩子下去喂奶。
“回世子妃,夫人和大少夫人今日来过了,见世子妃睡得正熟,就没打搅,看了会小公子后就走了。陛下和太后娘娘得了消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还有宁王妃,平昌公主等,纷纷派人送了礼,现都在库房堆着……”
春落打了盆热水,伺候谢昭华净面,小心翼翼打探:
“世子妃喜得麟儿,理应高兴才是,可奴婢瞧世子妃似乎有些低落……世子走后,被长公主召去主院,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估计这会还在长公主那呢。”
谢昭华面色淡淡,点头示意她知晓了。
春落话刚说完,宣祈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孩子哭得厉害,乳母没法喂奶,我顺道抱孩子来你这。”
刚嚼宣祈舌根的春落脸一红,讪讪退下,谢昭华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哄他。
谢昭华垂头,仔细看着孩子,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父王可取了名?”
“父王武将出身,拟的名母妃都不满意,这会正商议着。你可想好了小名?”
谢昭华望着孩子稚嫩的眉眼,心软得一塌糊涂,不由浅笑:
“男孩儿无须小名。待父王择了好的的字眼再唤他不迟。”
谢昭华继而抬头看他肩伤:
“我下口重了,可还疼?”
“无碍。倒是你,气消了?是否还怨我?”
美眸微转,鸦睫轻眨,谢昭华低头,看着渐渐停下哭闹的孩子,思忖片刻后应道:
“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往往身不由己,是人皆有苦衷,无甚可怨。再说,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若我还怨你恨你,你怕是难走进我房门。听丫鬟说,你被母妃召去挨骂了?”
宣祈凑近床榻上的母子,覆上谢昭华的手掌,温柔注视着他和她的孩子。
“是啊。母妃瞧你不高兴,把气全撒在我身上,咄咄逼人,问我哪里惹了你。”
宣祈伸手,轻捏孩子的小脸,戏谑道:
“我在王府本就不受母妃待见,这下来了个小家伙,估计日后母妃眼里更没我这个儿子了。”
“你是长公主嫡出的世子,哪就这般凄惨了?”
“宜姝,你是不知道长公主有多偏心。去年从苏州接你回来后,长公主一瞧见你隆起的肚子,眼睛直放光,欢喜得跟什么一样,捧宝似的牵你进门,落我一人在门外,不管不问。还有那回……”
夫妻二人聊得正欢畅时,小家伙哇的一声又哭起来。
他方才喝奶喝得正香,坏男人为什么不让他喝饱奶,抱他来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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