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术
七祭司玉玑,皇权的忠实拥护者,对大祭司天枢言听计从,对齐元靖也绝对是死心塌地。
他也认为,不能放任巫玄在边境势大,这于皇权不稳。
巫玄刚从战场上下来,就听人不太高兴的禀告,说是监军到了。
从天都来的三万修士加上仙盟中人如今都以巫玄为首,这人修为高,精通兵法,事又少,只一心对抗次妖,怎么看怎么是先天下苍生后个人利得,他们自然愿意拥护。
可是如今来了个监军,这是什么意思还用说吗?就算家里突然来了外人同吃同住,心里还得不舒服几天,更何况是个眼线。
他们仙盟本就不受制于皇权,只是后来大剑神战殒,仙盟衰落,无力镇守冀州,这才接受了天都的扶持。
如今却公然派来一个监军,是把仙盟也当成他的金吾卫了吗?
巫玄拍拍那名小修士的肩膀:“七祭司是奉天子之命来的,好生侍奉着,别给人留把柄。”
陈千星无奈耸耸肩,又换了一张笑脸:“大将军,七祭司光临大驾,还不快去接风!”
巫玄皱了皱眉,他心中有些烦,但想一想缙云,到底进帐去见玉玑了。
玉玑是个有些伶瘦的男子,比巫玄矮了一个头,气场却一点也没输,他身着月白色长袍,硕大的帽兜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很神秘。
纵然脸上遮遮掩掩,玉玑却自以为是个敞亮人,上来就将话挑开了说:“自今日起,所有调令都需经我审批,没有我的授意,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巫玄脸颊上还带着一串血沫,原本就阴郁的眉眼显得更加阴沉,还带了一点说不出的威压,让人看了忍不住犯怵。
“哈哈,是啊,自然该听七祭司的。”陈千星连忙打圆场,不动声色地伸手拍了拍巫玄的背。
巫玄并没有发作,只道:“本该如此。”
玉玑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心情甚好:“我还有些话要和大将军单独说。”
巫玄摆手让其他人退出去,陈千星给巫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忍,这才不放心地退了出去。
玉玑道:“把手伸出来。”
巫玄有些疲惫的靠在一边的桌子上,他的眉头微微隆起,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是很累了:“七祭司要做什么?”
两人皆相互鄙弃,玉玑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直接伸手去抓巫玄手腕,巫玄早有准备,抬臂格挡。
玉玑停顿片刻,以掌为爪,往巫玄心口而去,巫玄攥住他的手腕,两人又用另一只手打了起来。
他们迅速过了数十招,动作不算大,只存了互相试探的心思。
玉玑没想到这个荆州来的孽障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想来是缙云没少费心思教导。
可他为何要费心思教这么一个孩子?又机关算尽,把他送到冀州来?
缙云倘若愿意待在宫墙一隅永世不出,那便是九州的缙云仙。可他若是一朝踏出皇宫,那就是必须举天下之力而除之的祸患。
这个人太神秘了,心思深沉,没人能猜到他在图谋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他是这九州最大的变数,变数则意味着不确定,不确定则意味着危险,没人想知道他重出宫墙后会发生什么。
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个只以缙云马首是瞻的巫玄,一个无人能抗衡的缙云,他们若是联手……那真是太可怕了。
巫玄突然松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我身上并无妖力,七祭司可看清楚了?”
玉玑确未在他身上看到不明力量,只好一拂衣袖:“你若是只想要功名利禄,我管不着,可若是想要和其他人勾结,奢求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小心,得不偿失。”
其他人?师父吗?
巫玄只当他的威胁是在放屁,根本没往心里去:“多谢提醒。”
他转身出了大帐,决定再重设一个帅帐,然而用香胰把身上好好搓一遍,再换身衣服——和某人在那大帐中待了那么久,怪恶心的。
巫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这些日子他私下对天都的局势了解了不少,知道有些人明面上奉缙云为仙,实则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也知道了缙云看上去风轻云淡,实则一步一深渊。
进入十一月,仙盟已经将大军驻扎冀州北边境,巫玄决定在十二月中旬奋力一击,他想亲手抓住七杀君,将此间事情完全了结。
然后,去找缙云。
这场妖祸已经三年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在对待次妖这方面,玉玑和巫玄的想法是一样的,次妖存在了三百年,始终是一个隐患,不如一鼓作气连根拔起。
两人难得没有意见相左,陈千星先松了口气。
十二月中旬,巫玄按照计划带领两万修士深入境外。
如今冀州共聚集了十万修士,两万人跟随巫玄前往境外,三万修士驻守在大剑神谢长渝的魂冢,也是仙盟的大本营,还有五万修士做为后援,留在驻扎地随时支援。
临走前一晚,陈千星气冲冲地找到巫玄的大帐:“你把我留下来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不跟着你就不会打仗吗?”
“……”他怎么有脸说。
巫玄道:“你在这,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在冀州的这三年里,他学着去融入别人,也学着去信任别人,陈千星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这话让陈千星听得心里一阵服帖,可是境外有太多变数了:“我看,不如……”
他想了想,好像跟着去也不放心。
陈千星此时恨不得自己是条八爪鱼,能分个几瓣来用。
巫玄就知道他会这样,也没多话,就等着他自己纠结。
果然过了没多久,陈千星才如梦初醒般道:“那行,我留下,当你坚实的后盾。”
巫玄:“还要看好玉玑。”
提起玉玑,陈千星就是一阵头疼,可偏偏,整个军营里就他那张天生的笑脸能抗住玉玑祭司的猛烈攻击,真是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
他苍凉的想:“我为了兄弟,连色相都出卖了啊!”
“对了,”陈千星道,“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想想你那心上人,别灰心,你还有机会。但要是真死了,草席一卷,那可就真没指望了。到时候小姑娘欢欢喜喜嫁情敌,可别怪我去喝她的喜酒啊。”
巫玄听到“小姑娘”三个字差点把一口茶咳出来,只敷衍的“嗯”了一声,把他轰出去了。
翌日清晨,巫玄带大军出征,陈千星和玉玑亲自送他出了边境。
所谓境外,其实就是蛮夷未开化之地,寒风凌冽如刀割,积雪常年不化,除了次妖和七杀君无人居住。
他们在风雪中行军一日,边走边画地图,一路上没见到一只次妖。
到晚上休息时,一名修士将地图整理好送过来,巫玄一言不发地看着。
那修士在雪地里冻了一天,和其他人一样在心里打死了退堂鼓:“大将军,我们能找到次妖的老巢吗?”
巫玄没有迟疑,只说了一个字:“能。”
这些人打心里佩服巫玄,他们仙盟一向以强者为尊,因此听了巫玄的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二百年来,大将军是第一个踏出边境的人,他是大剑神真正的传承之人。
他们心里,早把巫玄当成了新的盟主。
然而,只有巫玄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道心,不惜深入险境,只是为了缙云而已。
他有时看到那些人对他崇敬的目光时,会有一种不真切感,又觉得荒唐可笑得很。他就像一个披着金甲的倡优,骗了所有人的一腔热血,只有他,始终用冷的心冷的眼看着所有人。
他们在境外一走就是三日,军心越来越涣散,很多人甚至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了。
巫玄只好下令休息两日,让他们缓一缓,同时还要想办法,重新振奋军心。
两日后,休整好的大军再次拔营出发,就在他们忙着收拾东西时,忽然起了一阵疾风。
风卷着碎雪粒铺天盖地而来,人在其中宛如蝼蚁。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当时就愣了,纷纷撑起保护罩。
而那风刮了一盏茶,不仅不见停歇,还愈发猛烈起来,远处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雪山开始隐隐颤动。
巫玄意识到事情不对,顶着狂风去看,无数细碎的雪粒砸在脸上,他眯着眼,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远处山峰一掠而过。
七杀君!
巫玄和他交手多次,当即就认出了他的身影,于是立刻提剑去追。
他脚尖踩在即将崩塌的雪山上,身如飞鸿一掠而过,不过几个回合就追上了立在山顶的七杀君。
巫玄和七杀君多次交手,知道此人狡诈善变,因此脚下借力,直接用短剑刺去。
七杀君侧身躲过:“你师父本座确实打不过,可若是你,那就另当别论了!”
巫玄没和他逞口舌之争,只手腕一转,短剑直对他的脖颈扫过去。
两人在风雪中迅速交手数十招,竟是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剑刃相撞后巫玄向后退开,只听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再熟悉不过的吼叫声。
次妖!
巫玄往下看去,只见那两万名修士正在极力和血崩抗衡,却在此时腹背受敌。
次妖毫不迟疑咬向他们的脖颈,昨日还和巫玄说话的一名小修士当即脖颈断裂,滚烫的血液在冰雪中流下一道道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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