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知道是你
十里飘香夜夜笙歌处,绫罗绸缎轻歌曼舞里,谁不知道岚雾阙是最好的风流去处,岚雾阙主林雾更是惊才绝艳,才高八斗。
而此刻朝堂上风头最胜的无尽将军,今日竟也跟着她的部下浩浩荡荡的来到此处寻欢作乐。
“江无尽一个女人,跟着来这种地方凑什么热闹,将来谁要娶了她,真是倒了大霉,不干不净。”一个满脸横肉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拉着阙里的枫香姑娘,胡搅蛮缠。
他大张着嘴,满脸横肉跟着晃荡,油头满面地正继续大放厥词:“这种玩意儿还做什么将军,我看啊,她就该滚去柳巷最差的园子里,活该千人骑万人压!”
被拉着的枫香姑娘又气又恼,撕扯间衣服也被拉下,着急的快哭了出来,正预备喊守卫。
不知谁人竟摁着那肥猪一样的脑袋直往桌上狠狠撞去。酒杯玻璃器皿竟是纷纷碎裂,那人满脸横肉被撞成了烂肉,碎肉和碎玻璃一齐飞溅。
哀嚎声穿透了笑闹声,引来了人们的侧目,那人全然不管,拽住肥头大耳的男人连撞了几下,直到他彻底昏死过去。
笑闹声就此平静,周围人噤若寒蝉。
来人正是江无尽。
女人天生柔和的骨相被她身上的煞气化去,她从前襟处扯出一张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刚刚抓过人头发的手,给了个眼神示意下属把死猪似的人清出去。
随后将手上的帕子随手掷入几米外的杂物篮中,视线便落到一旁微微颤抖的枫香身上,她薄唇清启,含着淡淡的调笑意味:“姑娘,你们这儿最有趣味的人是谁?”
枫香不敢作声,支支吾吾不敢不回话,却又怕给姐妹们惹麻烦。
江无尽训练有素的下属们也不敢作声,摸不清江无尽此刻的心情。
“哑巴了?”她似乎终于起了悲悯之心,轻笑着又问道:“还是吓着了?”
“我倒是觉得挺爽快的。”她一边嘴角微微上扬,轻微的嫌恶和快意,多的情绪就没有了。
楼阁最高处传来清脆而柔和的声音:“阙主林雾,难道不是当今天下第一绝色?”
略带娇嗔的口吻,仿佛怪罪别人不报她的名字。
江无尽闻声抬眼望去。
美人穿着飘逸的纱衣,头上插着诸多珠宝首饰,纵身一跃,抓住了中间悬挂着各式宫灯的铁链,飞身而下,如仙女降甘霖、似妖女惑众生。
林雾。
她于灯中穿行,光影变幻、远近虚实莫测,倒真的像是林中之雾,使人置身其中,沉醉流连,却看不清全貌。
只有眼神,定在江无尽身上几乎不曾游走的眼神,是清晰而强烈的。
人未到,香已至。
林雾轻飘飘地落在江无尽前,一个柔媚无骨,一个傲然冷冽。
“久仰无尽将军大名,怎地一来此地,便动起手了呢?”
林雾轻点了一下江无尽的胸口,嗔怪道:“您的身子可金贵得很,若出了什么差池了?谁来保我们平南国江山无虞呢。”
见江无尽唇角弧度微微上扬。
林雾向后退着行了几步,一边看着江无尽一边笑着道:“早知道将军年少有为,战事上功绩每每传来,都令林某人无比拜服。仰慕多日,今日有幸得见将军一面,不知林某是否有幸请将军上楼喝上一杯…”
上楼两字一出,场面唏嘘暧昧声四起,想进林雾的会客室已是难事一桩,若是蹭得了高官子弟的一次宴席,便已够半生的谈资。
这可是头一回,林阙主单独请人上楼,若是江无尽应下,这风流佳话恐怕明日就要传遍整个京城。
江无尽稍感兴趣,虽没有作答,却径直抬脚跟上,只摆了摆手示意下属散开游玩。
众人唏嘘暧昧声几乎要冲破整个岚雾阙,疯了,都疯了。
京城第一绝色林雾和漠北玉面阎罗江无尽,在花街柳巷的岚雾阙共度一夜,这接下来酒暖春香、情投意合、干柴烈火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管围观群众在想什么。
江无尽跟在林雾身后。
见她在楼阁中穿行,婀娜着前行,时不时转过身介绍一下布景,又转身继续前行,裙摆飞起又落下,步步轻盈,像是踏着什么曼妙的舞步,而头上珠钗流苏晃动的幅度却极小,再结合之前林雾在宫灯间的那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江无尽便知道此人对肢体的控制能力绝对超出常人。
若是真有人信了此人是个娇柔易碎的美人,才蠢得无可救药。
而在前面引路的林雾,此刻心里却是一团乱麻。她早派人查过江无尽,此人进可大杀四方、退可谋算几何,且从没进过烟花之地。
照理说,一个品行良好智勇双全的将军,愿意与她这么一个卑贱舞女共度良宵,是美事一桩,只可惜林雾是如今朝廷重点剿杀的叛军统领。
林雾有些紧张。
当今内乱四起,外患虎视眈眈,无尽将军不去镇国定远,回京城做什么。莫不是皇帝觉得攘外必先安内,要先平定内乱。
而她结合着最近的情报,脑子里竟搜出不少疑点。
林雾串联起最近几个行动不便的布局点的地理位置,正是无尽将军一路回京城的必经之路。
如果皇帝真的派了江无尽调查叛军,那以江无尽的谋略,未必不会怀疑自己。
林雾虽紧张,却也不是有所收获,这几个布局点串联起来,可能就是江无尽最了解、布控最严密的路线。
这路线意味着什么?粮草线。
若是真有一日,叛军要和无尽军对峙,断其粮草,是最百试不爽的良计。
她又转身看江无尽,噙着笑意的眼里神采飞扬,有些挑衅,一把推开了身边的门。
刹那间屋里恰似春日暖阳一般的光线直直的闯进了江无尽的眼里。
流光溢彩、香软珍宝、书册琴瑟,微微的花果香气淡雅而自然,最里边便是满屋盛开的鲜花,生机盎然,是最美好不过的温柔乡。
江无尽错愕不已,竟然不由得心生了一丝沉湎之意。这是她从未拥有过,但是曾一万遍听人描述过的世间美景。
美人在侧,花草生机,温软卧榻,闲适安稳一方书桌,琴瑟琵琶,悠然雅致。
江无尽被引着踏入了这天堂般的囚笼。
而房间的主人林雾,则开始为毫无准备的谈话和未知的询问愁煞一颗心,只是保持着已经成为一张铁面的魅惑众生的笑容,柔声开口道:“将军喝什么酒?”
没想到将军根本不想多做废话,欺身而上,将林雾压制在这堵花墙下,堵的她无路可去,“我知道是你。瀚海军、衡阳军、萧关军,都是你的吧?”
江无尽准确地报出了她最有组织有系统,最强大的几支起义军,林雾心下一跳,有些紧张。她被迫看着江无尽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睛,明亮且凌厉,皮肤被风沙吹得略显干燥。
凑的太近了。林雾有些荒唐地想。
于是她轻轻一笑,伸手揽住江无尽,吻住了她心神向往了许久的战神。
颠倒众生,一笑倾城,原来是真的。这是江无尽看到林雾笑容的第一想法。
而当林雾开始攫取自己唇齿间空气时,江无尽大脑一片空白,莫名的闭上眼陶醉在其间。
最终是林雾先放开了江无尽,她凝视着江无尽的眼睛,笑得明媚又张扬:“我今日唇脂抹多了,分你一点。”
江无尽从未应对如此局面,一时怔住。
“从未见你唇色如此潋滟,无尽将军真乃绝色。”林雾又道。
理智很快回笼,江无尽再次冷声道:“回答我。”
“回答…?”林雾微微歪脑袋,似乎不明白江无尽在说什么:“我以为你寻个由头是要亲我…”
林雾假装不好意思地笑笑:“劳烦将军重复一遍问题…”
见江无尽神色更冷,林雾像是怕了:“好吧,阳关军、萧关军我只是听说过,衡阳军的首领徐知恪原来和铁都尉时成平来我这儿喝过酒。”
林雾刻意扭曲了叛军的名字,又将正阳军首领徐知恪扣到了衡阳军的头上,自认为算是符合一个舞女的真诚招供,便认真的观察起江无尽的反应。
江无尽根本懒得判断这一句是真话假话,强行抓住林雾的手腕,将她拉离了脆弱得微微颤动摇摇欲坠的花墙,林雾一歪身子跌撞在江无尽的后背上,随后就跌跌撞撞地随着江无尽大步走进卧房中。
卧房倒是中规中矩,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儿闺房,温软得不像样。
江无尽打量了四周,窗外江景渔火美不胜收,夜里微凉的风吹在身上倒也舒服。
一边想着,江无尽一边将林雾反身摁在了向外打开的窗户上,掐住林雾的脖子不让她起身。
林雾半个身子都在窗外,再向后仰一些她可能就会掉下去,堪堪保持着平衡,千钧一发之时,她死死地抱住江无尽的手,略一思着便开始崩溃大哭,咳喘不止。
直哭得江无尽心中不耐,稍稍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掐的林雾哭都哭不顺,自己却一言不发,将视线投到窗外江景中,只等她老实交代。
而就是这一会儿,江无尽未曾留意到林雾突然瞪大的眼睛。
有一人如壁虎般趴伏在岚雾阙外墙上,嘴上叼着一把匕首,伏击着准备发起那致命一击。
林雾眼神手指微动,打了撤退的手势,那壁虎便悄然隐去,来去无踪。
才刚松一口气,脖子上的力道又狠了些许,她一口气上不来,不由得咳喘着挣扎起来,却打死都不说真话。
“萧关军是萧关的叛军,叛军跟我岚雾阙能有什么关系…若是徐知恪犯了什么事,在我这儿喝酒的人那么多,总不可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艰难地喘息着说了这么多话,脖子上的力道却不见松动。林雾似乎有些绝望了,她不再向前挣扎,仰着头放松了身子,静静的看着漫天星光闪烁,疲乏涌上来,她微微松开了抱着江无尽的手,仰仗着腰后窗檐这唯一的支点,依托着片刻的平衡,松弛下来。
认命了?江无尽有些迟疑。
今日确实是诈她一诈,成系统的起义军中娘子军成分良多,而平民女子要在京城打探情报,烟花地是最佳场所。而岚雾阙成名的时间也恰合起义军侵占军事要地的时间。
但这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温软的卧房,里面连书桌都没有,只有梳妆台,难道她真的只是一个有些手段的卖笑女子。
江无尽不完全相信。
她现在太脆弱了,甚至比一般的民间挣扎求生的人还要脆弱,于是她转变了策略:“多少人上过你的床?”
沉默。
江无尽手上一用力,林雾双脚离开地面,平衡完全被打破,全靠江无尽的力道才没有坠下高楼,林雾被迫再次抓紧人的手。
她在求生。
“没有人。”女孩子呜咽着,似乎被逼得狠了。
最终江无尽还是把人拎上来了,退到门口把门锁了。
便自在地靠在林雾的梳妆台上,看着眼前佳人泪眼朦胧,白嫩至极的纤长脖颈上渗着恐怖的青紫,双眸里也泛着合乎情理的怒气。
但江无尽全然不在乎,转而自顾自地把玩着林雾的珠钗,见看起来锋利的尖头却连皮肤都刺不进,她嘴角扬起有些嘲弄的弧度:“就没人以你性命相逼?”
林雾根本不想回答,却强行收敛怒火,冷静道:“我只请有头有脸,谈生意或攀交情的人来我屋里,我会保证他们中有一个地位足够高的正人君子。”
江无尽觉得好笑:“正人君子?”
这一笑点燃了林雾的怒火,她无法自制地反唇相讥:“不耻于逼迫或一拥而上的就算是正人君子。不然你以为呢?”
是在嘲笑江无尽不知道民间女人的卑微与血泪。
而江无尽真的被这句话结结实实地刺伤了。或者应该说,被林雾现在浑身上下泄去力气的悲愤和绝望刺伤了。
江无尽感到不妙,她要么是真的无辜,要么就是玩弄人心权术的高手。
但她开始好奇:这人亲手把女人包装成讨好男人的模样,却又因为女人的遭遇而悲愤绝望。
她转而问:“那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进来。”
林雾别开头不回话,脖颈更显得纤长脆弱,先前动作间弄松散的发髻也垂下,头上的珠钗也摇摇欲坠。
她一把扯下已经凌乱的珠钗,青丝便缓缓滑落。
厌烦到极致的怒火,隔着屋里似有似无的花果香气燎到了江无尽的身上。
这答案林雾一早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她当时以为是客套。
原因不过是:无比拜服,仰慕多日。
江无尽久久凝视着那一抹倩影,林雾却不再施舍她一个眼神。
先前那视线中只有江无尽一人的眼神,更是全然消失,可是江无尽很想再被林雾用那种眼神再看一眼。
江无尽欺身向前,想让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人。
于是这别扭的怒火便莫名其妙得燎成了情与欲,之后的一切都回到事情理应的样子,良辰好景,芙蓉帐暖,一夜荒唐,成全了将军舞女一见钟情的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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