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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上九军


“冷香说回家探亲,有消息吗?”林雾靠在床上,准备小憩片刻,睡前突然问游麟。

        “没有消息。她家在廊南屏宓镇,算不得近。”

        林雾盖好被子,叹了口气:“廊南太乱了,宰相刘赫好像是在廊南发家的?”

        “不记得了,您不是说廊南不重要吗?”

        林雾轻笑起来:“没有不重要的地方,只是有些地方没有豪强,不需要我们去处理。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起义,日子过得下去就相安无事,只要日子过得下去,谁管朝堂跟谁姓呢?”

        彼时正月落参横。

        冷香离开了最后一个官道上的驿站,接下来就是野路了,她趁着天蒙蒙亮就迫切地开始赶路。

        如果不是镇上那个唯一一个识得几个字的破落老秀才家的儿子,寄来的语焉不详的求救信,她恐怕不会轻易踏上这条路。

        世道太乱了。

        冷香慎重又提防地走在山野小路上,敏锐地感到不妥,她避开了镇上到城里常走的要道。

        因此她只是远远地瞧见了村口几百年的参天巨树上,悬挂了一个随风摇摆的人影,她不确定这是个稻草人,还是个曾经的活人。

        冷香避开那些不认识的生面孔和镇上有名的巡街恶霸,悄悄的回到了家。

        镇上很沉寂,大家都做着手上的活计不敢高声言语,院子里的女人战战兢兢地很快就会跑回房里,街道上一个孩童都没有。

        不远的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利的哭嚎声和求救声,当即冷香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家都禁闭门户回来房里,冷香朝那边走想去帮忙。

        后面突然掀起一阵气流,冷香起步跑起来,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一手死死地捂着她嘴。

        “是我,小虎球,许子义。”那人低声道。

        儿时的玩伴声音已经与往日大有不同,但他说出了儿时只有他们几人知道的昵称。于是冷香点点头,放松了身子,任由他带走。

        一进屋许子义向她确认道:“一会儿不要大声说话,我现在把你松开。”

        冷香点了点头。

        “你回来做什么?这些年儿哪儿去了?怎么少了根手指?”

        冷香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子义便接连发问。

        一连串的充满关切的提问,直撞进冷香的心坎里。她久未归家,乍逢故人,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错、事事误。一时间不知从何答起,只哽咽着:“以前的事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家里怎么回事儿?”

        许子义看向了窗外,动了动嘴,只低声说:“此事说来话长。”

        冷香定定地盯着外面那已破落成污水和烂泥混杂的路面。

        廊南本是非常自由的地方,虽然大家都学习追求上等人的礼仪和廉耻,也以女孩子足不出户乖巧听话为荣。但是这里又与姜国接壤,穷人家的姑娘和小伙一起在田里做伙计、捡柴火、打猪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胆大包天的冷香离开村子去城市里见世面的同时,昔日的小霸王许达也长大成人,进城里去寻求一方天地。

        但人的际遇却全然不同。

        冷香一直想去姜国,因为语言不通找了向导,结果却被被掳到瀚海的花街里,被囚禁、殴打,强迫她出卖自己的身体。但她很倔强,什么都不怕,在最激烈的冲突中,她咬掉了一个客人的耳朵,而她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小指。

        她的反抗和尖叫引来了瀚海潜伏着的起义军,拿着棍棒和菜刀的女人们冲进来大劈大砍,直把这个囚笼捅得天崩地裂。

        对于冷香来说,那一天如盘古开天、混沌初开。

        当那个穿着绸缎、看起来无比高贵的女人,轻柔地征求她的意见:“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上九军。

        那个座位上言语温柔的人叫林雾,在冷香拒绝了去高官身边以色侍人打听情报之后,她就跟着林雾跟了一年。

        林雾会骑马、射箭、舞剑、识字看书也不在话下,就算穿着粗布衣裳,举手投足间也散发着贵气。这样一个人,和她们这些穷苦的、贫贱的、卑微的、受过无数人凌|辱的人在一起,带着她们求生、挣扎、反抗,全然没有轻视之情,她让精通刺绣的人教别人刺绣,让读过书的人教别人习字,让身强体壮的人学会与暴力对抗。

        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反对不认同的、保护所爱者,冷香从未觉得如此畅快。

        一年后,林雾留她镇着瀚海的场,带着愿意卖笑打探情报的姑娘们去了京城,一去就是三年。三年杳无音讯,只有偶尔的指令,虽然她不明缘由,却通通照办。

        三年里,冷香也练得像林雾那样雷厉风行,不用仰人鼻息委曲求全的日子,过得艰辛又快活。

        现在她回到廊南屏宓,许达残暴地统治了这里,但冷香更加无畏:她整整三年都在组织人们反抗不同形式的剥削与统治。

        而小恶霸许达离开屏宓后,成了廊南地区最有名的强盗头子座下的最无足轻重的走狗,他学会了抢劫、施虐。许达纠集着一伙流氓,荣归故里,成了屏宓镇无恶不作的流氓头子。

        屏宓镇太偏、镇里的人太穷,廊南的衙门根本懒得管、也不屑于管。

        他们从不杀人,谁反对他们,他们就强|||暴、轮|||暴、用滚烫的热油泼人,用最暴力的手段摧毁反对者深爱的人,然后受害者会感到耻辱,不敢宣扬、不敢报案,她们会选择自尽。

        许达最喜欢她们自尽,死无对证。

        用羞辱来控制一个群体,许达精于此道,他曾用烙铁和棍棒逼迫一位父亲,用烙铁烫他,在他十五岁的女儿面前,像对待牲畜一样羞辱他,逼迫他在女儿面前难堪地跳着丑陋不堪的舞蹈。他的走狗们曾把一个女人从家里拖出来,当着她亲人的面将其碎尸万段。

        她的邻居连夜跑出镇上,想去报官,却在山路上被抓了回来,当众轮||暴以儆效尤。邻居最后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点火自焚。

        他们甚至买通了几个衙役,只要在官府门口见到报案的人,就拉到一边的房屋里询问,如果是控告许达的,他们就用相同的方式让她闭嘴。如果羞耻没有让她闭嘴,求告无门没有让她绝望,她就会变成一个疯子,虽然没有人能证明她是个疯子,但是也没人能证明她清醒。

        无法无天、丧尽天良,但他们越是惨无人道,人们越是噤若寒蝉。没有人过得下去这样的生活,有本事逃离此处的居民都迁居别处了。

        “别说了。”冷香反胃,又问:“他们有多少人?”

        “二十人左右。”许子义回答:“时多时少。”

        冷香错愕地回头:“区区二十人,就把你们制住了?”

        “枪打出头鸟,没人敢。”许子义嗫嚅着。

        “去他丫的枪打出头鸟,缩头王八就能活命?”冷香暴怒。

        许子义惊讶地看着冷香,见她眼神凌厉对着自己说:“你需要做一件事。”

        冷香见许子义似乎有些畏惧之意,笑了笑:“不难,你要阻止任何被害者自尽。”

        许子义有些犹豫,反问:“可是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留在世上也是徒增痛苦罢了。”

        冷香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反驳:“不!死了才是亲者痛仇者快。”

        她不懂那些人为什么受到了伤害却要选择自尽,她从来没想过。充斥在她心中只有悲伤、绝望和愤怒,就是这种对加害者的愤怒,对不公的痛恨,向永远烧不尽的野火,支持着她走到了今天。

        “这些年,我救过很多人。”

        冷香在回忆着什么,她轻轻地说:“大部分人只要拦过一次,就一直好好的活到了今天。”

        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

        但是很多人一开始沉浸在自怨自艾前途无望中悲痛欲绝,对加害者的愤怒就在这种绝望中滋生,如果社会不加以引导,这种愤怒会造成异常惨烈的后果。

        “这种愤怒造成的后果往往会超出法理之外。”林雾是这样告诉冷香的,她要求冷香控制自己的愤怒:“不论这种行为把人的尊严怎样踩进了泥潭、又怎样把对人的未来全然改变、这种暴力又对身体造成了怎样惨烈而无法修复的创伤…”

        冷香觉得自己听到林雾理性的声音变得悲伤而沙哑,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悲伤和痛苦。

        “单独一个人的暴行是没有真正杀死一个人的,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罪不至死。”

        “但受到伤害的人确实孤独又痛苦地在鬼门关熬了一遭,撑过最痛苦的时候,难免起杀心。”

        此刻冷香心中无人约束的愤怒,再次澎湃起来。

        既然屏宓镇已经被这些恶霸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炼狱,那不妨让着炼狱中受苦的人换上一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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