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节目表演完，还有压轴的致辞环节。
等到话筒从模范新生到优秀学长再到校领导手里走了一整轮，迎新会才彻底落下帷幕。
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年的负责团队将聚餐地点选在了通宵营业且有学生折扣的海底捞。
饭桌上的活跃分子个个都是会来事儿的人精，随便揪一个出来，整活儿水准堪比海底捞的优秀服务员。
一时间场面热络极了，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坐满好几张大桌，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调笑。
池煜坐在偏中间的位置，席间却总是低头去看手机。
屏幕上开着的是聊天软件的对话框，上面的对话寥寥几语，不用划动就能看到尽头。
对面的人顶着垂耳兔头像，昵称是“耶耶”。
最上面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的下方，对方发来一个小兔子表情包，不会过分活泼，礼貌而乖巧。
再往下就是自己的回复：[一会儿的聚餐你要来吗？]
对面并没有及时给出答复，他当时手边有点忙，手机搁在了一边。
忙完再打开就看见对面已然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学长，有点别的事情。]
池煜：[好，你忙。]
他将整个对话又看了一遍，把上面那个有点乖巧可爱的小兔子表情包点了保存。
似乎是见他不在状态，好事的文宣部副部长凑过来八卦：“什么情况啊池煜？心不在焉的。听说你去后台找那个弹钢琴的小学妹了？就你当初执意要批她节目的那个。”
池煜不太喜欢对方这样一副故作亲近的熟络，略感不适地皱了皱眉。
离他近的一圈人有多半被副部长的问话吸引了注意，停下闲聊看向他们这一块儿。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池煜突然觉得这里的热闹没什么意思。
他并不回答对方的问话，只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淡淡留下一句：“你们继续吧，我有点事儿，先离开了。”
走之前顺手将他们的账提前结了。
-
每年的迎新会结束后，a大的校园网上都会有个娱乐性质的评选，让学生们给前一日的节目投票。
投票从早上九点持续开放到晚上六点，截止的时候，苏也的钢琴独奏高票得了第一。
同时火爆论坛的还有一则八卦——
[听说演出结束后，池煜跑去要了这个弹钢琴的小学妹的微信！]
恰逢周末，学生们没有课，在论坛上聊得热火朝天，一多半都在讨论这两样事。
爆出上面这则八卦的帖子也被盖起了高楼。
[哪个池煜？法学院大二的那个池煜？？]
[回楼上，不是他还能有谁要个小学妹微信这么点事儿，都能八卦出这么大阵仗。]
[wtf我不信？？不是说池煜这人可高冷了吗，长得那么帅，大一进了a大以来，前仆后继多少小姑娘，至今没看见有谁能额外靠近他一步。]
[我好酸我不说]
[ls酸谁啊？酸小学妹？我还酸池煜呢，那学妹琴弹得真好，人也漂亮，今年音乐系的新生吗？有没有人八卦下来头。]
[给大家透露一点来自内幕人员的消息：听说当时审批节目的时候，本来校领导觉得钢琴独奏没啥新意，演奏人又没什么名气；是池煜一己之力要保这个节目，否则早就被刷掉了。
——还有，学妹不是音乐系的，是心理系的。]
往后的回帖便更加惊讶，全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八卦的当事人苏也对此却毫不知情。
她正坐在音乐厅里，候着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场的音乐会。
柏林爱乐乐团和他们现任的首席指挥首次来华，苏也提前半年抢好了两张票，拉着纪梦仙陪她来听。
演奏会七点半开始。
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纪梦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她凑到苏也耳边：“哎，你好像火了。”
苏也注意力全在一会儿的演奏会上，正低头研究着曲目单，一时没有听清：“啊？”
纪梦仙无奈收起八卦心思，说晚点儿再跟她讲。
苏也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小时对于沉浸到音乐里的人来说，转瞬即逝。
演奏团队最后一次在热烈的掌声里谢幕的时候，苏也坐在台下微微走了神。
纪梦仙从小跟她关系好，虽然高中两人并没有在一块，但对于苏也的经历她还是一清二楚。此时看见苏也走神，她顺着神色就猜到对方心中所想。
因而纪梦仙柔和着嗓音，叫了她一声：“耶耶。”
苏也转过头来望向她，眼里掺杂着的低落还未经收回，就见纪梦仙说：“别难过。你在哪里都发着光呀。你看你也算是半路才转回文化科吧？还不是顺利考上了a大这样的好学校。何况你一直没有放弃努力。”
他们这会儿正顺着人流一点点往外走，一会儿还要去后门排队蹲指挥家的签名。
趁着这个间隙，纪梦仙正好想起开场前要对她说的话，来了精神，直接将手机上的论坛界面调出来，举给苏也看：“耶耶，你火了！”
苏也有点儿茫然，凑过去看。
人群中有点拥挤，纪梦仙举着的手机总是晃动，苏也看不清楚。
纪梦仙憋不住，催促她说：“算了，你自己去看学校的论坛。”
苏也茫然着低头打开手机，心里慢慢想着，看纪梦仙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可她完全没有头绪。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学校论坛，却被微信进来的新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是池煜给她发来的消息。
苏也的呼吸便好似停滞了一下，随即用手指轻轻点开和他的聊天框。
在此之前，他们的聊天内容一页屏幕就能装下，停留在池煜后面发来的一句“好，你忙”。
她看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能搁置。
原本以为聊天会停留在这里，池煜在刚刚又发来消息。
一张截图，附加一句——
[恭喜。你弹得很好，曲子也很适合你。]
苏也有点愣。
她点开截图，正是论坛上投票的最终结果，她的钢琴独奏得了百分之二十四的票，拿下受欢迎节目的第一名。
虽然她很快就知道，这只是个娱乐性质的投票，但她仍旧略微感到惊讶。
其实在听说她的节目差点儿被审批刷下来的时候，苏也并不觉得意外。
她甚至会抱有隐秘的期待，期待自己的节目如果上不了，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逃避下去，不用面对关于舞台而产生的所有恐慌情绪。
但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去面对了，且一切的结果都在向她证明——
她是可以做到的。
苏也出神的这一会儿，队伍又往前面挪了一小截。
一旁的纪梦仙低着头劈里啪啦地打字，时不时露出咬牙切齿的愤慨神色。
苏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纪梦仙似乎是在论坛上跟人争论。
她收回目光，先是在聊天框里向池煜回了一声[谢谢]，迟疑了半晌，还是没有说更多的话。
苏也退出微信，打开论坛，被顶在最上面的就是投票的帖子和那条八卦帖。
八卦帖的标题清晰明了，说得就是那晚真实发生的情况。苏也微怔，收回视线，还是先点开了投票帖。
投票的帖子下面讨论的人数不少，很多人真心实意地夸赞她那天的演奏，还有人说她漂亮，打听她的信息；
也不乏有人质疑，说她节目不过普普通通，又不是什么专业的音乐学生，难不成就是凭借漂亮得众人青睐？
持这番言论的人连刷好几条，得了一些人的附和后，演变到后面，观点又成了：大家投票给她是因为好奇池煜向她搭讪的八卦，她得投票的第一是“蹭”了池煜的热度。
明眼人都会觉得离谱，但苏也心里还是一沉。
一旁的纪梦仙似乎跟人吵得忍不住了，气笑了：“真是跳脚的酸鸡，居然说你是门外汉，弹得稀稀落落不成体统。”
苏也凑过去一看，纪梦仙顶着实名替她跟人吵架，吵了洋洋洒洒数十条，最后一条说：[门外汉？她跟着大师上课，一天练琴十五个小时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牙牙学语呢？有本事你来弹一个啊？]
她突然觉得那些关于害怕和惶恐的负面情绪没有那么沉重了。
是呀。纵使她离开舞台很多年，可她为弹琴付出的努力，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审判，旁人无从置喙。
苏也笑了笑，拉拉纪梦仙，示意已经快排到她们了。
纪梦仙“哦”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到头的队伍，这才忿忿不平地关上了手机。
签名的人是今天的首席指挥，半百的年纪，头发已见花白，笑起来挺有亲和力的一个小老头。
纪梦仙学的是德语专业，将她俩的票根一起递上去，打了个招呼后，唧里哇啦跟对方说了几句，两人还简短地聊上了。
苏也只能听懂一小部分。
他们说了一通后，那位指挥家朗然笑了，提着签字笔在票根上唰唰唰写了一大串。
向对方道过谢后，她们离开。苏也这才问起纪梦仙，方才都同那位指挥家说了什么。
纪梦仙将签了字的票根递到苏也手里：“我跟他说，你是一位很优秀的钢琴手，总有一天也会站在舞台上发光，希望他能给你一份祝愿。”
她指着票根上的字，翻译给苏也听：“年轻人，让音乐成就你。”
苏也目光微怔，旋即握紧了手里的票根，突然觉得心中生出无限的勇气。
她站在门边，避过人流，打开手机一字一句地回复池煜，将那些原本想说却作罢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听我朋友说了，节目能上是你替我争取过。]
[真的非常感谢你，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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