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神秘毋宁死

“您怎么知道的她是个年青女人？”张晨光问那位英俊的心理医生。

        “回避型人格障碍会在确定被喜欢的情况下才可能畅所欲言，比方童年的往事这样。”

        医生微笑着颠了颠手里的笔，显得轻松。

        后知后觉这件事真令人脸红。

        其后医生提到了几种药物，他每个字都听清了，但是却肯定记不住的那类型名字。

        势必地，他们要探讨副作用，他知道任何药物都有副作用，不过，不当停药最坏可能是猝死，还是让他心头结上一团愁雾。

        “目前抑郁症已经被更名为抑郁障碍，也不用过于悲观紧张，一般文艺青年的抑郁障碍可以被一个理智宽容的爱人加药物，加浪漫给治愈的。不过……”医生欲言又止。张晨光也皱紧眉头。

        “一般理智的人都不会坚持很久。”

        当一位坚毅的，十年商海沉浮的精英走出诊室，他充满信心，社会支持，五羟色氨，认知疗法，爱谁谁吧，问题不大。

        他坐在沙发里，耳边响起张熙绪站在那幢老旧的赫鲁晓夫楼楼下大喊的声音。

        那委屈的，不想让人发现的眼泪……

        慢慢地，他试图想再现抑郁症发作时的情景，沉溺于自戕，双手颤抖，心脏压迫，周遭一片死寂，叫天天不应，频死感很快有请必应。

        车钥匙一定是飞到手里的，他擦干冷汗。

        马上见到她，这不难，去她的单位，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肖雄的“学籍”被张老师推出去了，所以他几乎没来过，馆长乐得如此，张晨光其实也可以来学琴，馆长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很客气，把熙绪入职时所填的表格拿了出来。

        张晨光没有看，他觉得如果看了，张老师会找他寻仇，只要了地址。

        当他来到那栋散发着清冷意蕴的楼的下面，并不能确定到底是哪扇窗。

        发走一个请求见面的信息，未果。

        又发走一个请当事人在窗口挥手的信息，依然未果。

        他站了许久，那一片哀伤的混沌被撬开一线。

        张晨光抬头看向三楼，有一个窗子的灯关了又打开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好了，看见双闪了吧。”张晨光笑了一下，看吧，这个女人多拧巴，多可爱。

        “如果你觉得还好，就再开关一次，如果觉得很难过，我可以破门而入。”

        “算了，这灯不便宜，我能行。”

        他想现学现卖地告诉她：“手腕上绑一个皮筋，难过了就绷一下自己，提醒自己逃离自我折磨。”

        又想说：“我想带你去跑步，逛公园，看电影。”

        斟酌了很多遍，删了很多遍。

        走时，他留言：“我先回公司了，未经允许拿到你的地址，不要生气，直觉告诉我守在楼下会令你不自在，只要你需要，只要我在这个城市，我一定在半小时之内赶过来。”

        “你就吹吧！”

        接着，她收到了一份外卖，是海火锅，连锅一起，十五个配菜。

        说来奇怪，那种悲伤像婴儿的啼哭一样，瞬间被好奇取代。

        “我赌你不敢自己进火锅店。希望没赌错。”

        她吃了火锅，然后发去了感谢的留言：“如果想用怜悯把我从这个城市逼走，言语一声。”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深入骨髓的自卑哪能容他找上门来。没有神秘感，这个文艺的回避型毋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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