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集 世界的恶意
“我拒绝。”
初代的眼神微微泛起了一阵涟漪,回答得却是十分决绝。
“果然如此吗?”
椿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说的也是呢!毕竟,当年是我亲手杀了你。”
人们都以为初代博丽巫女是自杀的,可实际上却是他杀。
而下手的人,正是后来成为了二代目的椿。
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除了两位当事人,就剩下龙神一个了。就算是八云紫她们,也仅仅是心存怀疑,却始终没有确实的证据。
“关于那件事,我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你,反而应该感谢你才对。”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神情看不出有任何的虚假。
“倒是我必须向你道歉,竟然强迫你做那么讨厌的事情。”
永无休止的战斗,让初代再也无法保持心灵的清净,一点一点的慢慢被黑暗吞噬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沦落成一头只懂得不断制造破坏与杀戮的怪物。到时候,必然会对幻想乡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为了阻止那一天的到来,初代对那名正跟着自己修行,算得上是她半个弟子的女孩,提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个请求。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去了自我,请一定要让我以人类的姿态死去。”
“巫女大人……”
椿觉得眼眶有点湿润,正是初代巫女的死亡,使得她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让那样一个只会制造悲剧的世界存在?”
这个问题,她至今也没有得到答案。
“那么,您为何不愿意协助我呢?您应该也不喜欢幻想乡的吧?”
不单妖怪们会怨恨她,就连初代努力保护的人类,也会由于恐惧而排斥她,这样一个地方,有值得守护的价值吗?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
初代并没有否认,她的确对幻想乡并没有多大的好感。
“但是啊!也不完全就只有坏的一面哦!”
并不是所有人,连接近她的胆量都没有的。
与神玉和今泉影狼的邂逅,和稗田阿礼的相知相交,以及不管警告了多少次,都会偷偷跑去雾之湖钓鱼的糟老头。许许多多的人都对她表现出了自己最大的善意,才让初代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
双方第一次相遇,是在人间之里。
刚刚完成了一次“任务”的初代,碰巧从村子附近经过,所以就打算进去跟稗田阿礼打声招呼。然而进去了里头,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大家怎么比平时更加害怕她了的?
虽然一直以来他们就是这么一幅唯恐避而不及的态度,但是今天给她的感觉却要强烈得多。
初代仔细打量了一番全身,终于恍然大悟。
自己的衣服上沾满了妖怪的血液,别人不觉得害怕才怪呢!
“真是失策了啊!”
早知道,就应该到附近的溪流清洗一下再来的,如今也不好意思再去拜访稗田邸了。
“呐呐,您就是巫女大人了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走掉算了,初代突然间听到后面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年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打满了补丁、洗得几乎发白的旧衣服,头发倒是有好好梳理过,而且身上也十分干净。
“嗯……我记得你是东边那家人的孩子,名字是叫椿吧!”
那户人家,是极其少有愿意邀请她进屋子的人类,所以初代记忆很深刻。
“啊咧?您怎么会知道人家的姓名的?”
女孩瞪大眼望住了她,表情相当的惊讶。
“那是因为,这名字是我帮你起的嘛!”
初代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
“人家不信。”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用力摇了摇头。
“呵呵,那你知道‘椿’字怎么写吗?”
“这个……”
看见她一脸的憋屈,初代却不感到意外。对方的父母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否则当初也不会请求自己帮他们的女儿起一个名字了。
村子里不识字的人确实是太多了,看来有必要跟阿礼大人提个建议,最好给孩子们举办一所学校。
女孩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也没办法回答,眼泪反倒快要流出来了。
“来,我教你怎么写。”
初代让椿把手伸出,在她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
“啊,不好,手上也沾了鲜血呢!”
最糟糕的是,刚刚她还用这只手摸过人家的脑袋耶!初代正想提醒一下小姑娘,对方却已经快速的把手抽回去了。
“嗯,这就是人家的名字了吗?”
女孩歪头望着那个红色的大字,眼睛闪闪发亮。
这下子,她也能向伙伴们炫耀,自己会写字了呀!
“咻咻。”
椿忽然把手掌放到鼻子前,嗅了几下,接着面色大变,忙不迭的把手放得远远的。
“好臭!!”
“……”
初代的脸霎时憋得通红。
“小椿,小椿你在哪里?”
正感到尴尬,就听到远处有人在喊那个小姑娘。
“来了。”
女孩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双手叠放在大腿前,朝初代鞠了一躬。
“下次再见了哦!巫女大人。”
“嗯,再见。”
椿对她挥了挥手,转身奔向了远方。
看着她一眨眼就跑得不见影了,初代笑着摇了下头。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少女只是把这当成是一次偶遇,并没有想到,这其实是命运。之后去人间之里的时候,就经常会碰到那名女生,偶尔还会带着同伴。不过除了她那个特别害羞的弟弟之外,其他人还是不怎么敢靠近初代。
应该是受到了他们父母的警告吧!
过了差不多一年,突然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够见到她,再次出现时,就只有椿独自一人了。
而且,以前总是笑容满面的她,现在却只剩下了悲伤和麻木。
“我想得到力量。”
跪在初代面前的椿,眼神无比的坚定。
“强大的力量。”
初代不清楚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或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那一份决意,她结果还是点头了。
最主要的是,初代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而椿,就非常适合当她的继任者,成为下一代的博丽巫女。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曾经那个说着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大家的女生,如今却决定将那个地方摧毁掉,少女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通。
“那个夺走了我一切的世界,为何我必须守护它?”
爸爸,妈妈,还有最重要的弟弟,所有的一切,全部被那个残忍的世界吞噬了。
世界是冷酷无情的。
椿第一次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是亲眼目睹了弟弟身首分离的时候。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只手持着染满鲜血的柴刀,站在了自己弟弟尸体旁边的妖怪。然而不管是村民们,还是她的父母,都不同意去找那只妖怪报仇。
因为对方是从山上下来的。
那个对人类而言,一旦闯入就再也无法返回的禁区。
大家的无奈,被女孩视为是一种软弱无能。
既然这帮家伙没有胆量,那就由她一个人去完成!
不过,尽管满脑子复仇的想法,椿却并没有就此被冲昏头。她十分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不要说进入妖怪之山寻找那只妖怪,恐怕连山脚都还没有走到,她就进了谁的肚子了。
幻想乡危险的地方,可是无处不在的。
必须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女孩立刻想到了那个她最为仰慕的凛然身影。
挥手之间,就能把那些轻易夺去人类性命的妖怪斩杀,自己也必须变得跟她一样强大才可以。
初代同意了教授椿各种各样的本领,但是却没有收她为弟子。当然在女孩的心中,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师傅了。
日复一日的刻苦修炼,椿的进步之快,甚至让初代都感到了惊讶。
“很快,就可以报仇了。”
在终于学会了飞行之后,小姑娘遥望着妖怪之山,握紧了拳头。
然而命运再次对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她一直藏在怀里的那把匕首,最终没能够如愿的消灭了那只可恨的妖怪,反而插入了另外一个她最重视的人的胸口。
既是她的恩师,也是她无可替代的朋友。
从那一刻起,椿就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开始崩坏了。
之后,少女主动成为了第二代的博丽巫女。只不过,原因并不是为了保护人间之里或者是守卫幻想乡的和平,仅仅是为了实现对初代许下的诺言。
初代死了之后,椿也仿佛失去了目标,甚至时常考虑要不要放弃报仇好了。毕竟就算她杀了那个家伙,弟弟也不可能复活。
失去了的东西,是永远没办法回来了的。
就这样以一名巫女的身份,平平静静的活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天为止。
可惜的是,悲剧从来就没有从这位不幸的女生身上离开过。少女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人间之里之所以那么和平,是因为有一位极其强大的巫女守护着它,但是刚刚成为继任者的椿,无疑并不具备她那么强的威胁力。
在确认初代真的已经不在了,新的博丽巫女又十分弱小这件事后,有些家伙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了。
在一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晚上,无数的妖怪在几只大妖怪的带领下,大举入侵了人类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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