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争执
“那么,你的意思呢,弘润?”
半响后,魏天子慢条斯理地问道。
赵弘润闻言拱手抱拳道:“父皇,儿臣以为,四王兄此番获得山阳、怀邑、宁邑、汲县四地封邑,儿臣虽为他感到高兴,但此举也使得河内郡被四王兄的封邑割裂成东西两端,似这般,不利于河内郡恢复旧有的模样,儿臣以为,不如委任四王兄为河内守,以山阳、怀邑、宁邑、汲县四地作为发展重心,如此一来,河内郡号令一统。河内郡东西两端,可帮助四王兄最快恢复封邑的建设,而待等山阳、怀邑、宁邑、汲县四地发展起来后,又可带动河内郡东西两端,无有积弊之累。”
听闻此言,魏天子微微凝眉思忖着。
平心而论,这个叫他不省心的儿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魏天子或多或少也能猜出来,但不可否认,这小子说得颇有道理。
正如赵弘润所料,此番魏天子授意户部将山阳、怀邑、宁邑、汲县四地赐予燕王赵弘疆作为封邑,其实也是因为从当年的「商水邑」尝到了甜头——当年的商水邑六县,受到暘城君熊拓与平舆君熊琥的侵犯,农田设施毁于一旦,但因为魏天子当时十分狡猾地使了一招「借鸡生蛋」,将这六个县丢给了儿子赵弘润,使得这六个县,迅速发展,短短两三年就恢复了元气。
而在此期间,朝廷户部没有因此损失任何人力物力,而事后却有大笔大笔的税收进帐,还有比这更便利、更省心的么?
这不,尝到了甜头的魏天子与朝廷户部,这次又把注意打到了燕王赵弘疆身上,希望将后者与山阳、怀邑、宁邑、汲县四座城池捆绑起来,好使得户部避免被恢复四县生产的这个烂摊子束缚。
但正如赵弘润所言,这样的做法,虽然让朝廷省心了,但也因此让河内郡被割裂成了东西两端,不利于日后的河内郡的发展——在此期间,河内守与燕王赵弘疆之间肯定会因为发展资源的种种问题产生矛盾。
但倘若由燕王赵弘疆出任河内守,则整个河内郡号令一统,确实更有利于河内郡的发展。
可这样安排也有问题:第一,这样一来,燕王赵弘疆的权柄是不是过重了?第二,燕王赵弘疆是否能兼顾河内郡与山阳邑两者的建设呢?
魏天子稍存疑虑地看了一眼燕王赵弘疆,心下暗暗思忖着。
一直以来,燕王赵弘疆都是一个莽撞而忠诚的魏国男儿,并且魏天子也听说了那惨烈的『山阳之战』——若非当时赵弘润及时率军抵达山阳,燕王赵弘疆多半会战死山阳,履行其『誓守国门』的誓言。
这份勇武、坚韧、以及为了国家甘愿牺牲的精神与意志,让魏天子颇为动容,因此才会授意户部对燕王赵弘疆大力封赏,否则,燕王赵弘疆在这场战争中的功勋,别说「第一等功勋」,甚至未见得能超过韶虎、龙季等将领,凭什么一口气获得四个县的封邑?
真当朝廷只是纯粹为了摆脱「恢复四县生产」这个烂摊子?开玩笑!只要朝廷放出风声,不知道国内有多少贵族削尖脑袋想钻进来——毕竟那是封邑!是实打实的土地!
因此总得来说,朝廷重赏燕王赵弘疆,也是吸取了赵弘润当初的建议,准备推出第二位姬赵氏的英雄,将燕王赵弘疆誓守山阳的精神塑造成典型,使魏人效仿,有点千金买马骨的意味。
否则单凭燕王赵弘疆的功勋,仅封山阳一地作为封邑即可,何须如此丰厚?
而在魏天子暗自思忖这件事的时候,集英殿内的众人亦是议论纷纷。
有一部分人认为,既然朝廷已封赏「山阳邑四县」作为燕王赵弘疆的封邑,不应该再让后者出任河内守,一来赏赐太过于丰厚,二来燕王赵弘疆亦难以两头兼顾。
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肃王赵弘润的论断并没有错,「山阳邑四县」硬生生将河内郡割裂成东西两端,若不任命燕王赵弘疆出任河内守,日后河内郡肯定会出现摩擦、甚至于是矛盾。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看出,肃王赵弘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大力推举燕王赵弘疆,实则是为了打压南梁王赵元佐。
别忘了,河内郡东部的「临虑」、「共地」,包括一度被韩国夺取的「沫邑」、「荡阴」,还有曾经属于韩国土地的「淇关」、「淇县」,以及韩国前段时间割让给魏国的「中牟」,这些都还在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镇反军手中呢,当时不少人以为南梁王赵元佐日后将镇守这一带,没想到今日却出现这个变故——这明摆着是肃王赵弘润与燕王赵弘疆两人合谋,要让南梁王赵元佐滚出河内郡啊!
『难道南梁王赵元佐跟肃王、燕王两位殿下有什么恩怨么?』
一些不明所以的朝中大臣,不由地暗暗猜测起来。
见集英殿内过于嘈杂,魏天子摆了摆手,示意殿内众人安静下来,此时他已有了决定——只要有凭有据,魏天子当然更倾向于肃王赵弘润与燕王赵弘疆这两个让他感到骄傲的儿子咯,怎么可能会偏向南梁王赵元佐?
但话说回来,河内郡东部地区终归是南梁王赵元佐收复的,包括沫邑、荡阴、淇关、淇县,也是南梁王赵元佐打下来的,就连韩国割让给魏国的中牟,也是因为迫于南梁王赵元佐不依不饶对韩国邯郸郡的进攻,韩人没有办法才割舍的。
在这种情况下,不询问一下南梁王赵元佐的态度,强硬任命燕王赵弘疆出任河内守,这难免有过河拆桥的嫌疑——毕竟南梁王赵元佐此番的确是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魏天子故意说道:“弘润啊,朕记得没错的话,沫邑、荡阴、淇关、淇县等地,都是南梁王打下来的,包括中牟,亦是因为南梁王的关系才迫使韩国割让给我大魏,你怎么好越俎代庖、替南梁王拿主意呢?”
这番话看似没有问题,实则却有一个陷阱:别看这些城池的确是南梁王赵元佐打下来的,可说到底,南梁王赵元佐并没有什么话语权,难道谁收复的失地就属于谁?那上党郡还是肃王赵弘润打下来的呢,凭什么由庆王党一方的姜鄙出任上党守?
因此,魏天子这番话看似在为南梁王赵元佐说话,实则却是在逼迫后者表态——你赵元佐到底是要继续与肃王赵弘润、燕王赵弘疆争夺河内,为此打得不可开交,还是退而求其次,保住姜鄙的上党守。
果不其然,在听了魏天子的话后,南梁王赵元佐当即开口道:“陛下,虽沫邑、荡阴、淇关、淇县等地是臣麾下的将士所得,但臣岂可僭越替朝廷做主?……此事由陛下与朝廷定夺即可。”
显然,南梁王赵元佐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先保住姜鄙的上党守再说。
河内东部虽然重要,但能跟上党守相比么?要知道上党郡境内,只不过是一些过气的原东宫党势力,其党羽又无兵权,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可河内郡呢?却有目前强势的肃王赵弘润与燕王赵弘润,山阳军、南燕军、肃王军,哪个是好惹的?怎么想都应该是选择前者。
然而,南梁王赵元佐看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但庆王弘信却仍未看出,他见老八与老四硬生生要将南梁王赵元佐的实力排挤出河内,不由地心中大急,忍不住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河内守应当由南梁王出任……”
听闻此言,还不等魏天子表态,赵弘润便嗤笑道:“赵五,吃相难看了。……有了一个还不知足么?”
谁都听得出来,赵弘润口中的那「一个」,指着即是姜鄙的上党守。
『肃王殿下真的是无所顾忌……』
殿内众人暗暗咋舌,因为政治上的事,很少会有人说破,然而那位肃王殿下似乎从来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直截了当地讥讽庆王弘信吃相难看。
『不过确实挺难看的……』
一些朝中大臣心中暗暗想道。
而此时,庆王弘信遭到了赵弘润的讥讽,反唇讥道:“老八,这话从你口中说出,不合适吧?你不也是……”
“不也是什么?”赵弘润似笑非笑地看着庆王弘信。
然而此时,庆王弘信却顿时哑然。
他原本是要讥讽赵弘润既推荐司马安担任河西守、又推荐临洮君魏忌担任河东守,可问题是,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那可是魏天子的宗卫啊,他能说司马安是老八赵弘润的人么?
不能!
天子宗卫出身的司马安,永远是保持中立的,若司马安果真偏向了谁,那就表示,是魏天子私下授意——这对赵弘润非但没有什么负面影响,反而会使得更多的人投奔赵弘润门下。
『原来老八这家伙……』
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庆王弘信满心愠怒地看着赵弘润,半响后顾左言他般说道:“父皇,此战南梁王功不可没,儿臣……”
“功不可没?”
赵弘润打断了庆王弘信的话,嗤笑说道:“的确是功不可没,某人在大河南岸的「静坐战术」,吓退韩国大军,简直是空前绝后!”
“你这话什么意思?”庆王弘信皱着眉头,怒声说道:“老八,你是说韩军不是被南梁王逼退的么?”
“不错!我就这么说了!”
瞥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赵弘润大声说道:“韩军之所以退兵,其一是因为「山阳之战」,其二是因为韩国西北有林胡、匈奴进犯,为避免两线作战,故而韩军选择撤离。”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看向南梁王赵元佐,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若我说的有什么不对,赵五,你大可……指出来。”
“……”看着赵弘润,南梁王赵元佐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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