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完成便是完美

在泉石心中，乔末是完美的，其中在叠塔一事上的乔末，绝对是泉石心中的高山仰止，不容诋毁。

        徐有松这次倒不是故意这样说，实在是觉得底座与倒塔一在地一在天，不可同日而语，没想到还是招惹到了人，原本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心，又被勾出了许多愤懑不满来。

        “是我口误了，小公子勿怪。”不管心中如何，徐有松都不能让自己没了“体面”二字。

        泉石嘟了嘟嘴，没再理她。

        苏锦袖瞧着徐有松，觉得有些怪怪的，先不说自己与她并无仇怨，乔末在牡丹亭之前更是与她素不相识，也不知怎的她就若有若无的找点事来折腾，偏这等事情除了当事人，还无法与人言说，真真是呕死个人。

        洛城长大的苏锦袖，这种事经历的多了，想的开，不以为意，只是她却不知道乔末会如何，苏锦袖觉得乔末性子自由，不见得在意，可要是把她惹急了，她可也没有世家之女的那许多顾忌。

        刚刚完成底座的乔末，却顾不上苏锦袖的许多曲折思量，正在努力的将三根砥柱插入底座的同一处，并试图让它们各自斜立如花瓣张开，如此可以当做倒塔的塔尖部分。

        乔末给泉石做的小木块大小有数十种形制，眼下她用的三根砥柱是最大的一种，想要它们落于底座上的一点站立容易，因为她方才便在正中，留好了切口，将砥柱插入即可，可没有其他的支撑物，想让它们斜立，显然不行。

        悬在空中没有着力之处的三根砥柱，乔末顾应不过来，没办法，只得寻了另三根稍短的木柱，让此三根斜向外开的大柱倚靠，如此，才能在继续搭造塔身部分。

        塔身由下往上逐层构造，倒是不费乔末多少力气，随着每层的木块外延，各层的塔身也就依次越来越宽广高阔。

        颜别渊回到花厅时，乔末正放好最后一层的最后一块廊檐。

        眼前的倒塔实在是精妙，以至于谁也没有在意到颜别渊身后还跟进来一个人。

        看着恢弘更甚前次的倒塔，林州忽然紧紧拉住唐钧的手，“唐公子咱们离远些，动作呼吸都轻一些”

        唐钧是初次见过，太过震惊，以至于不会动作，被林州一拉之下，差点手袖扫过桌面，还是泉石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袖口的尾巴，才保住了桌面没受影响。

        不过木木的唐钧被这一拉一挡，不小心摔下了凳几，敦实的摔倒在地上，倒是才让众人回过神来。

        “唐某失仪了，众位见笑”唐钧红着脸从地上赶紧起身，发现倒塔还在，舒了口气，“林大人说的对，我还是远着些的好。”

        “果然是毛头小子。”陈夫子笑话一句，算是把这事给揭了过去，“我来看看这小塔。”

        “不错不错”，陈夫子围着叠塔绕了一周，“底座匀实，塔身空妙玲珑，气韵非凡。”

        “岂止不错！”林州大叹之余，又怕声音过大震坏了木塔，瞬时之后放低了音线，“这塔阁寰宇，廊檐飞起，琼楼玉宇，神仙宫殿，也就是如此了吧！”

        唐钧却是别有感触，看着乔末道，“我尚不知，世上竟有人能不用一卯一榫，一绳一钉就能搭建如此巨物，若非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可真是亲眼所见，我又觉得恍如一梦。”

        张三拍拍唐钧，“那你就多睡一会儿，多梦一会儿，这里是不会有人吵醒你的。”

        苏锦袖今日也是第一次亲眼见此等极巧之物，刚听时极为惊叹，可随着众人说话，又觉得这是乔末，也没什么不可能，毕竟当时无影台的建造之法，她也是游刃有余，胸有丘壑。

        加上方才她见乔末，颇有物我两忘之意，想她此等本事不知苦练多少时日，才有今日这一塔之大成。

        “乔妹妹，你这可真是给我们开眼了，要是无影台最后真的是此等模样，流芳百代，那也不无可能了！”苏锦袖看着还坐在桌前，盯着塔身的乔末，由衷的赞叹。

        苏锦袖此言倒也不算夸大虚妄，毕竟自然真实的倒塔，与眼前的这座堆塔之间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的。

        “流芳百代的东西，我觉得要是再完美一点就好了。”徐有松凑在颜别渊身边，气若松柏之香，悠远轻言。

        颜别渊仿佛并未听见她的话，只看着乔末和她面前的高塔，一言不发。

        林州却不喜欢这话，问道，“此塔哪里不美？！”

        徐有松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偏颜别渊不动声色，只盯着那一堆死木头呆住，原本也承认乔末有些本事的心意，瞬时烟消云散，话便说的更锋利了一些。

        “若说是个玩物，图个开眼一乐，乔小姐这座物事自然算是鬼斧神工，完美无缺。可若非说这是一座塔，还强调是一座倒塔的话，那就有点强词夺理了，毕竟——”，徐有松顿了一顿，“也没有那座塔的塔尖是个方柱子脑袋不是。”

        乔末为了支撑如花朵般张开的三根砥柱，初时用了三根辅木，徐有松的方柱子脑袋，说的就是它们了。

        原本的三根砥柱倒立鱼一处，确实可视作塔尖，只是这三根辅木一立，塔尖埋藏于内，从外面看来，确实是一座三面方方的大柱子了。

        若就此说来，徐有松也没有说错。

        “这又不是真的塔，没有榫卯插合，没有铜页镶定，只凭着四面光光的小木条，无处借力，这木头没法斜着站立，自然只能如此！”林州不忿，“等到真正建造之时，自然有多种办法，有真正的塔尖的！”

        “就是，我乔姐姐已经做到极致之好了，要是换做你，说不定连个底座都堆不起来呢！”泉石也是

        “林大人说的是，我也只是说眼前的这座建造，不够完美，至于真的无影台如何，国中能工巧匠自由办法，我可没有丝毫诋毁的。”

        “至于泉石小公子，说的也没错，我本也没说我能做这个呀！”徐有松面带微笑，似乎毫不在意泉石对自己的讥讽。

        林州原本还要再说，颜别渊抬手阻止了他，对着一直眉头微皱的乔末道，“与一无所作相比，完成便是完美！”

        说完这句，颜别渊不管“一无所作”的徐有松脸上有多难看，继续说道，“我找了画师，让他把这塔画下来，呈给国主，由国主定夺。”

        原先跟在颜别渊身后的人寻了个光线明亮的角度，磨墨润笔，抬头又仔细对比了一下远近大小，正要落笔，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喝止声。

        “且慢！”

        那画师被此喝声打断，顿上一顿之后，笔尖的墨汁落在白璧无瑕的宣纸之上，晕成了一朵墨色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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