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雪

沈言期一连数日都躺在床上，他只觉得骨头都要躺散架了，无聊的很。偏偏十安要忙着煎药没空理他，他只好闲来无事同自己对弈。

        他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长而柔顺的黑发像一匹上好的绸缎披散在身后，肩上搭着件白色的外袍。他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棋盘，手中白子迟迟未落。

        他蹙了蹙眉，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当真是躺糊涂了，许久未碰，生疏了不少。”

        他轻哂着摇头，将手中白玉棋子又放回瓮中。

        他飘逸的衣袖从厮杀不止的棋局上拂过，步步为营的黑白棋子被彻底打乱，就像如今的朝局一般似一摊浑水。

        他许久未曾有时间好好的下局棋了，现在有了时间却没有和他相对而坐对弈的知己了。

        人人都道他风华盛极，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可谁又知道他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每夜安眠时，他也常被梦里的满地猩红魇着。梦里许多相熟的脸庞朝他嘶吼着、哭着、叫喊着，拼了命地想逃却被冰冷一剑刺穿，倒在地上血色一直蔓延到他脚下，他一袭白衣上也沾了点点猩红。

        思绪被蓦然打断，他抬头望去。

        “公子，你怎么又下床来了？大夫不是说了让你躺在床上静养吗？你怎么才穿这么点衣服啊？”

        十安推门进来，瞧见沈言期盯着一副乱了的棋局出神。他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先是小跑过去把透着呼啸寒风的窗给关紧，又从檀木雕花柜子里取了件厚实的大氅出来替他披好了，最后才把桌子上黑乎乎的有着不知名的怪味的汤药递给他，口中絮絮叨叨的替他着急。

        沈言期温顺地接过，扯扯嘴角，用调羹搅了搅散发着不明苦味的汤药，“这药，倒是一天比一天苦了。”

        “公子，厨房里有蜜饯，我去给您拿。”十安难得听见公子的抱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

        “大夫都说了，这药熬的越苦，药效就越好，所以我都没有怎么处理过，保真原汁原味！”

        沈言期抿了一小口，被这股怪味呛着了，好一阵咳嗽才缓过来，他难得如此失态，眼睛鼻子苦得皱起来，“这里面放了黄连？”

        “是……是啊，公子，不过我这都是为你好嘛。”十安讪讪然，企图用憨厚的笑容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沈言期看他这副模样也生不出气来，他本就脾性温和，自然也是温和笑笑便揭过了。

        铿铿铿的敲门声响起。

        “公子，宫里头来人了。”管家苍老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

        “宫里头来人作甚？我们最近什么都没有做吧。”

        十安嘟囔道，两道秀气的眉纠结起来皱在一块儿。

        “知道了，王叔您先去大厅接待，我稍后就到。”沈言期应了话，将难以入口的汤药放下，又整理了一番衣衫，将大氅的系带系好，拢住头发用一丝带绑好便脚步匆匆地赶去大厅了。

        十安跟在他身后，嘴里还不满的嘟囔道，“我煎的药有那么难喝嘛”

        主仆二人前后脚出了房门，去迎接那道未明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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