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场雪
“公子，有故人来访。”十安提着一篓子上好的银炭进门，用火钳慢慢往暖炉里添银炭，他一边拨弄着一边低声说道。
前日接了赐婚的圣旨后，沈言期便把留在沈府的下人全都遣走了。现如今偌大的沈府只剩了管家，十安和沈言期三人在守着了。
沈言期倚着软塌上针脚绵密的绣枕，手上摊了本晦涩难懂的佛经。“十安，劝退了吧，我不想见人。”
毕竟，他如今这般模样，倒叫故人看了磕碜。不过短短几日，他脸庞又瘦削不少，显得五官精致深邃许多，只是他眼睛空洞无神，死气沉沉的仿若一个傀儡。
“沈言期！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常凝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揭了帽兜把披着风雪而来的大氅解了。在她身后，年迈的管家被她带来的两个侍女反扣着手臂擒押着。
常凝见到脸色如此苍白毫无血色的沈言期，生气的话到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下去。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微张着嘴，呆愣在原地一时忘了动作。
沈言期低头垂眸笑了笑，“殷思、殷离，把管家放开吧。”常凝听到他开口，思绪脩然回笼。她递给她们一个眼神，姐妹俩跟在身边伺候多年，轻易便读懂了主人的意思，松了扣押管家的手和管家一起退了出去。
“十安，你也出去吧。”沈言期见状知道常凝有话想要和他单独讲。
十安收拾好药碗，把暖炉往沈言期的软榻那边移了移，不理会常凝探究的目光，径自出了门，留给他们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生病了吗？可还严重”常凝在屋子里寻了把椅子拖到软榻这边坐下，还是忍不住关心他。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无甚大事。”他用了敬称，态度虽温和有礼话语却冷冰冰的。
“现在这又没旁人，也别整这一套，我听着不舒服。”
“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沈言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她的目的。
是的，目的。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她单纯是来探望故人的，估计也没有人会这么觉得。
“你是宸拾派来打探消息的？还是被派来安抚我的？生怕你们的兵权收不回是吧？”一连三个反问句，字字都在戳她的心。
“不是的不是的，言期，我不是他派来的，我……我是来救你的，对，我是来救你出苦海的！”常凝说的磕磕绊绊，一双秀气的眉纠在一块儿。说到后头，常凝竟扑到他的榻边，膝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抓他的袖子，声音里带上哭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愧疚如漫天潮水翻涌，一时将常凝淹在里头不得自由。
她不仅仅是为赐婚道歉，也在为嫁给周宸拾而道歉。她卑劣，她不堪，若是她死活不嫁这皇后的凤位怎么也轮不到她。可她背后还有一个家族，她不能只考虑自己，所谓情爱只是小物，家族荣华才是她不得不答应的原因。
她早就知道沈言期的心思了，可她还是选择嫁了，是她辜负了言期的信任，在背后戳他的心窝子。这还是她入宫后第一次见沈言期。
“事到如今，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来救我？”沈言期闭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
“对，我能救你，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能安排你出城，永远都不回来了。”常凝连忙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你呢，他会放过你吗？他若杀你，常家必然反目，而裴弼找不到我，怒火冲天则会一气之下发兵，拿天下要挟他。所以，我走不得，至少，现在不行！你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又给谁看，白疏已经死了。”他的每句话都刺得她脸色惨白，尤其他还提到了白疏。她捂住耳朵，眼泪一大串一大串的掉，嘴里喃喃自语。
“白疏没有死，没有死，不会的，不会的，我真没用，救不了白疏，也救不了你。”
沈言期突然感到一阵悲凉。
白疏费尽心思才追到的爱人、捧在心尖尖上宠的小姑娘，对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朋友的那个时期。他爱的那个小姑娘仿佛同他一起死在那一天，眼前这人哭着忏悔的恍若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人。
“常凝，你回去吧，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好好当你的皇后，替他生子教养后宫母仪天下。你回去吧，迟早都是陌路，何必强求呢？强求不来的，天意不可违。”他闭上眼，掩住眼底那一圈红。
“去它的天意，我偏要救你，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常凝很倔，非要求个结果。
“你想想这来之不易的江山吧，我这人，没什么活着的盼头了，现下唯一的心愿，就是替他再守守这大好河山了。”她既然想知道，那沈言期也就狠下心，如她所愿给她一个结果。
“什么……叫没有活着的盼头了？”常凝声音颤抖，眼睛哭得红肿，她迫切的去观察他的表情，想要从中发现任何说谎的痕迹。
可是并没有，那人就任由着她看。
她情绪过激，气血翻涌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https://www.skjvvx.cc/a/16173/16173709/8816651.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