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好
就这样结束了吗？
强烈的阳光照得她仿若透明，尖锐的疼痛从脊柱向四肢蔓延，她挣扎着起身，这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仅仅趔趄了几步，她就又重新倒在黝黑的泥土上。
疼痛混合着□□的效果向她侵袭而来，她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
真的走不掉了吗？她不由得绝望起来。
远远地，一个模糊身影渐渐靠近，带着秋天的萧瑟，那个身影修长。
身影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的面容时，她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医院。
冰冷的阳光，洁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
少女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身上绑有各种仪器，护士已经来过两次，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没有醒来。
傅知意深深地凝望着床上的人，目光深邃绵长。
她也会离开他吗？
记忆好像回到那个下午。
也是在医院，水晶般的阳光，他当时郑重承诺，他会是她永远可以信任的后盾。
她很失望吧，他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因为他的患得患失，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出现。
体征监测仪还在尽责地滴答作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昭示病床上的患者还活着的事实。
已经记不清在病床旁坐了多久，因为不愿错过她的丝毫动静，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
病床上的她表情恬静，如同睡着的天使，琥珀般的眼睛此刻紧闭，她的肌肤有淡淡莹光。
阳光下，她突然无意识轻喃，他笨拙地靠近聆听，半晌才听清是在说“水”，长时间的不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急忙用棉签沾湿水分点在她的唇部。
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挣扎了片刻，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是不染尘埃的懵懂纯净。
刚刚清醒过来，浑身是碎掉般的疼痛，枫香“嘶——”的小口吸气，等疼痛稍弱，她才注意到床边还有另一个人。
万千光芒映在他的身上，他美好得极不真实，让人无法忽略的是，这样美好的人手里还拿着棉签。
“傅知意？”不敢肯定是现实还是幻觉，枫香迟疑开口。
傅知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帮她掖着被角，然后拂顺她脸颊两侧的头发，一切收拾好后他才开口：“我在。”
一种名叫愉悦的心情瞬间充盈她的内心，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谢谢你。”她说。
他又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过往的分歧在这一瞬间好似化作虚无。
“快睡吧，”他的声音轻柔，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再休息一会儿。”
明月高上枝头，病房里一片寂静。
枫香醒过来的时候，傅知意正在打盹。一整天的波折让他十分疲惫，他的眼底还有微微的乌青。
枫香轻轻掀开被子，准备够一下柜子上的水，余光却扫到了柜面上的报警回执。
手短暂地在空中停了片刻，她忽地好奇起来，准备摸一下那个报警回执，正此时，傅知意醒了。
对着傅知意看透一切的眼眸，枫香心虚地笑着。
“那个，我就摸摸。”
傅知意顺手握住枫香的手，把它放在床上：“饿吗？保温桶里有粥。”
诶？枫香还想问哪来的保温桶，傅知意已经慢条斯理地打开了。
“跟警局的姐姐借的，明天还得还给她。”他自顾自地帮她盛了一碗，递了过来。
煲了一下午的白粥十分绵软，刚扭开盖便散发出诱人的米香。食指大动的枫香本想自己接过，奈何伸出手她才意识到手上包裹有层层纱布，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傅知意。
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傅知意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一边一勺一勺地投喂，一边跟她同步报警的最新情况：“估计这两天就能抓到罪犯，你出门的那一块正好有监控，就是没录到脸可能有点麻烦，不过警察说这种属于性质极其恶劣的犯罪，他们会尽快处理。”
说完他的手一顿，笑容也渐渐收敛。枫香本来还在专心致志地吃东西，骤然感受到他的变化，她懵圈抬头，却看见傅知意正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
这是枫香头一次看见傅知意这么严肃正经的样子，平日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充满愧疚。
“对不起。”他说。
病房静得出奇，甚至能听见枫香艰难吞下刚进嘴的粥的声音，她惶恐地点点头，连忙回复：“没关系，”紧接着，她小心翼翼试探，“你不生我的气了？”
灯光下，她的眼睛纯洁如小鹿，因为惴惴不安，还带着惹人怜惜的胆怯。
他突然觉得什么命不命的都不是问题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平静地阐述这个事实，然后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坦然，“我只是有些难过。”
“江回跟我说你要离开时其实我不愿意相信，”他苦笑，“但是你没有否认的时候，我发现我确实不愿意也得愿意。”
清雅的百合花静谧绽放，他的目光中有化不开的深情。
被他认真地看着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强大的吸引力牵引。
枫香张嘴准备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离开，话到嘴边却被噤声。头脑中首次出现任务进度播报以外的声音：“警告，严禁透露外部世界信息。”
她只得作罢。
好在傅知意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必须要离开，反而认真地告诉枫香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理解和接受。
枫香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地措辞，被他的一番话感动得泄了气，放松下来，她的肚子咕咕一叫。
傅知意忍俊不禁，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细语道：“继续吃饭吧。”
枫香欣然接受他的好意。吃饭的间隙，她蓦地想起遗留在仓库的尾稿，不由得懊恼：“我的尾稿好像还在仓库。”
傅知意细致地帮她擦擦嘴角，然后轻声安慰：“等出院了再打一份吧，其实也不是很急。”
享受着傅知意温柔专注的照顾，枫香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首诗，原诗很长，她只记得几句：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其实她不想要荒郊的月亮，她只想要他幸福快乐。
两天后犯罪嫌疑人已经就犯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供认不讳，但更多的，却什么也没有说。
枫香有些遗憾，没能真正地证明是江回教唆的，反而让她逃过了一劫。
傅知意过来拿尾稿时已经是周三了，按道理来说当天双方其实应该到尾稿交接为止，但是也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温柔，看着傅知意的白衬衫，枫香下意识询问：“你要不要上来歇会？”
话说出口却又后悔起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补充：“走这么远也挺辛苦的，没什么事的话要不先休息一下？”
说出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拐骗清纯小男生的巫婆。
傅知意有些意外，虽然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提议他并不想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呢？小狐狸终于试探性地伸出了它的小爪子。
她的房间是淡雅清新的蓝白色，入目整洁素净，跟她给人的初印象一样。
傅知意坐在沙发上，头一次安然地享受枫香的端茶倒水。
是一只体贴懂礼貌的小狐狸，傅知意点评。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标签的枫香此刻正蹲在厨房跟水果奋斗。
这个水果滑溜溜的，有的要削皮，有的要切块，她开始怀疑人生起来。
等她终于手忙脚乱地搞定所有事情出厨房的时候，傅知意已经喝完了一杯水，正在认真阅览刚拿到手的尾稿。
他的下颌轮廓分明，精致的眉骨下延续着高挺的鼻梁和弧度恰到好处的唇线，为了看清文字他还特意戴上了眼镜，窄细的镜框为他修饰出禁欲的美感。
枫香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果盘险些打翻。
这就是主角的光环吗？
耳畔突然响起枫香的声音，傅知意从文档中抽出神，由衷地赞赏：“这个结局真的很不错。”
此时的枫香表情完美，丝毫没有刚刚在厨房慌里慌张的影子，她故作姿态问道：“你是在夸我吗？”
她的头发有淡淡的香味，放下盘子的时候拂过了他的指尖，留下了一丝灼热。
傅知意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是呀，你好厉害。”
枫香臭屁起来：“那当然了！”
傅知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循循善诱：“要不要奖励？”
他的目光真诚，漂亮的眼睛乌黑明亮，完全是没有二心的模样。
枫香好奇地凑过去，“是我知道的吗？”
她离他很近，呼吸间隐有馨香，他甚至可以看见她眼中的自己。
如果不是她的表情依然单纯，他怀疑她是故意的。
喉结微微滚动，他听见自己哑声说：“你再过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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