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恩情
四下寂静，着急复习的同学仍在奋笔疾书，沙沙的笔声在图书馆显得格外清晰。
江回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她腼腆回答：“知道了阿姨。”
见江回乖巧，图书管理员也没做过多苛责，只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虽然对江回的变脸速度表示咋舌，但还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忍受她苍蝇嗡嗡嗡一样的声音了开心。
高兴之余，枫香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傅知意，引来了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
傅知意正在研究一道问题，神情专注，毫无自觉地散发着触目惊心的魅力。
不愧是主角啊，枫香感慨。
没有江回的叨扰，上午的时光倏忽过去，在他们准备离去之际，江回出声：“知意哥。”
他们疑惑回头，只见江回又道：“爸爸说想见你。”
枫香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江回当时的神态，那是一种成竹在胸的十足自信，是尽在把握的怡然自得，没由来地让她心慌起来。
傅知意脚步微顿，片刻后回复：“请让伯父多注意身体，改天我会去拜访。”
满腹的疑惑在二人出了图书馆得以释放，枫香惊讶道：“原来你们以前就认识？”是反问而不是疑问。
傅知意没有否认，阳光透过树叶留下了斑驳的阴影，他的目光飘渺，看着不知名的远方。
记忆被拉伸到某一个节点，那时的他还不足以独自照顾自己。
父母的相继离开让他的生活一片混乱，赚钱、打工这种字眼头一次进入他的脑海，家里的东西几乎都被分掉或卖掉了，他如果不能赚钱就意味着他将食不果腹。
但是年幼的他能做什么呢？
他找街边的老板们寻求工作，老板们会以年龄不够这样的理由拒绝，他找巷子里的阿婆问她们需不需要帮手，阿婆虽然心底很好，却也没有办法长期养一个多的小孩。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盛夏的太阳炎热而灼人，眼前的树渐渐分裂成两个，高温和饥饿让他头晕目眩。
身后有黑色的轿车在慢慢行驶，他没有力气往后张望，支撑自己在骄阳下行走已是如此艰难，意识渐渐模糊，他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最后有人救你吗？”枫香问道。
“有的，”傅知意淡淡回答，“是江伯父。”
江伯父将他送往医院，给了他很多钱，他才有机会熬过那段日子。江伯父的身体不好，安顿他的去处后他就匆匆出了国，这么多年，他们的沟通还仅限于电话交流。
就在今年春天，江伯父告诉他他的女儿要到s大来读书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江伯父还有一个女儿。可是虽然是江伯父对他有恩，他却没办法把恩情转换成另一种感情带入到他女儿身上。
何况，他还有了枫香。
“别想太多了，”面前的人轻声安慰，“也许江伯父只是想和你聚聚呢。”
傅知意勾起唇角，一把揽住枫香的肩膀说：“嗯呢，知道了。”
————
品茗轩。
清香的茶烟袅袅升起，淡雅的兰花静静盛放，从进入那一刻开始，外面的人声鼎沸仿若并不存在。
镂空的屏风很好地隔绝了视线，中年人不紧不慢地烫杯温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江伯父。”傅知意谦卑颔首。
江世同点头，示意他坐到对面，他的手上动作未停，正在走温杯洗茶的一套流程。等流程走完，傅知意面前便多了一杯清冽醇香的茶汤。
他顺从地举起茶杯轻抿，怡人的香气瞬时在唇舌间荡漾开来。
“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呀。”注视着眼前的小伙，江世同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哪怕保养得宜，岁月还是在他的眼角留下风霜和皱纹。
傅知意连忙回复：“多亏伯父的照拂。”
江世同轻笑起来，他和蔼地看着傅知意，询问：“阿回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
“怎么样，阿回没有惹什么事吧？”
“没有。”
“怪我平时太娇惯，这次她竟然吵着要到s大读书，怎么劝都劝不住。我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也只能麻烦你替我多看管阿回。”
“明白的，江同学在学校很好。”杯中的茶水透澈明亮，一片遗落的叶片漂浮其中，看着这片叶片，傅知意的心竟罕见地沉了下来。
“那就好，”江世同安心感叹，“自从她回了国我就一直很担心，好在有你帮忙看着她。”
“伯父客气了。”
对面的人摇头苦笑，他给自己添了杯茶，继续道：“我这次回来主要有两个事情，一个是看看阿回好不好，一个是想想阿回怎么办。现在能看见阿回很好，我就安心一大半了。”
黄绿的嫩芽在茶杯中孤单微晃，傅知意没有接话，他执拗地让洁白的茶杯停在自己手中，静静等待江世同的后话。
“从上次看见你的照片后，阿回就一直很喜欢你，我这次找你是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我的身体越来越差，阿回是我唯一的女儿，以后我不在了，我想把她托付给你。
“我想让阿回和你结婚，可能时间不需要这么急，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先培养一下感情。”
角落纯白的兰花静谧绽放，无声地散发馥郁的芬芳。
毫无理由地，他突然想起某个夜晚那个和他一起看星星的女孩，他对她说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是你的后盾。
傅知意抬眸，他的目光幽深，静得毫无波澜。面前的长辈有着拳拳舐犊之心，是他的救命恩人。
而现在，他的救命恩人希望他能够放弃他对另一个人的承诺。
几乎是可以立刻得出结论的话语，他还是等了片刻才充满歉意地回复：“我可以帮您照顾江同学，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答应您和她结婚。”
闻言江世同手上动作一顿，但打拼的阅历又让他很快镇定自若起来，他给傅知意添了茶，照常如同一个仁爱的长者：“你知道你这个选择意味着你会失去什么吗？”
傅知意静默不语，如同一棵深沉的树，以沉默无声地表达他的立场。
江世同长纾一口气，退步道：“你还年轻，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傅知意离开了。
透过镂空的屏风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江世同又抿了一口茶，叹气：“出来吧，阿回，你都听见了吧？”
伴随他的话语容貌秀雅的女生从屏风后走出，她的手指握得很紧，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显然是全都听见了。
江世同头疼起来，他平日最宝贵的莫过于自己的女儿，可惜女儿看上的人偏偏没有看上她，这种一厢情愿的事，强扭的瓜不甜啊。
“傅知意心上有人，用钱和恩情绑架不了他，你如果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我担心你过得不幸福呀。”
江回面容悲戚，不甘不愿道：“可是我从十二岁就开始喜欢知意哥，明明是我喜欢的更早，为什么要我放弃？”
————
初选的结果出来了。
收到投稿通过的通知时，傅知意还在陪枫香复习最后一门专业课，考完最后一门，这个学期算是告一段落了。
枫香挣扎着说要去庆祝一番回来再继续复习，但是被傅知意无情地拒绝了，尽管作为补偿他许诺考完后带她出去看烟花。
确实极不情愿，可是在绝对的智商和情商压制下她还是只能乖乖地配合复习。
认真复习和有专人开小灶的好处也可见一斑，作为压轴的一场考试，她几乎一气呵成地完成答案的书写，解锁了最早交卷的成就。
傅知意已经在楼下站了许久，她从教学楼下来的时候，旁边只有少许巡考的老师，和三两已经考完的学生。
远远地，她就冲着他招手，笑容灿烂，动作招摇。
他始终认真地注视着她，视线里只有她一人，他看着她像只兔子一样离他越来越近，直至最后挽起了他的手。
“我们可以出去玩了！”如同出笼的飞雀，枫香郑重宣告。
傅知意看了一眼勾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轻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复：“是啊，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你想去哪玩？”他轻声询问。
“你不是说你带我去看烟花吗？”枫香突然警惕地气鼓鼓地盯着他，腾地变脸，“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不爱我了！傅知意我看透你了！”
受着小河豚的胀气三连，傅知意只好举手佯装求饶：“错了，我们去看烟花。”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白天哪来的烟花，傅知意只好先带着枫香去吃了晚饭，然后沿路逛街。
看到生意很热闹的奶茶店，枫香拉着傅知意跑过去排队，美其名曰这么多人都在排队，肯定很好喝。
傅知意个子高，气质好，站在人群里格外突出，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要联系方式。
“帅哥，可以加个好友吗？”
傅知意本来在跟枫香一起看一条帖子，闻言他们双双错愕抬头。
面前的女生穿搭性感身材凹凸有致，见他们在看她还刻意调整了一下动作，枫香咕噜吞了一口口水，蓦地自惭形秽起来。
知道枫香在想什么，傅知意把枫香的肩膀搂得更紧，而后轻笑拒绝：“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美女只好失落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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