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烟花
枫香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她好像被浸泡在血水之中，满眼都是刺目的血腥，无数双手拉扯着她，想让她陷入更深的潭水之中。
救救我。
她奋力地呐喊，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救救我。
她在血水之中浮沉。
厚重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耳蜗甚至眼睛，梦中的她陷入歇斯底里的绝望，却始终无人回应她的求救。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枫香疲惫地睁开眼睛，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距离她入睡刚刚过去半个小时。
窗外还亮着许多灯火。
从晚上开始，几乎一闭眼睛，她就会陷入那个满是血腥的梦魇之中，不管她如何挣扎，噩梦中都只有她一个人。
尽管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枫香仿佛还是能够感受到遗留的惊惶，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看向手机。
手机的呼吸灯正在闪烁，她伸手打开屏幕，开始回消息。
“睡了吗？”
“睡了，做了个梦又吓醒了。”
“要不出来逛逛，转移一下注意力？”
“现在？”
“嗯。”
虽然有些奇怪对方竟然会晚上约自己出去逛，但是想到那个梦，枫香觉得她确实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也就应了下来。
她闭眼拍了拍脑袋，试图赶走那些坏情绪，然后才开始蹑手蹑脚地收拾自己。
再出来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会面的地点是酒店门口。他们剧组都住在一个酒店，所以选的这个地点比较方便。
自从醒过来，枫香的脑海里就一直像幻灯片一样地控制不住地回放着梦中的那个场景，反复多次地被强迫回顾这样血腥的场面，导致她整个人都恹恹的。
尽管如期到达约定地点，枫香却耷拉着眉毛，直到看见手机上让她抬头的信息，她才兴致缺缺地抬头。
路灯下的男人整个人被笼罩在梦幻般的光芒之下，像童话书中一出现就会吸引人视线的王子，没有戴口罩的男人五官英俊，面容俊朗。
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她眨了眨眼，还是不敢确定，于是她又眨了眨眼睛。
反复确认后，枫香才惊讶出声：“是你？”
男人微微笑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坦然承认道：“是我。”
“机场那个人也是你吗？”
“是的。”
“演唱会那个送我的人也是你？”
“是的。”
“每天给我发消息的那个也是你？”
谢秉忍笑：“是的。”
“……”枫香绝望地捂面，只觉得自己的老底都被扒穿了。
她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对着这个想象中的工作人员说了多少骚话，以及自己的形象是否还有挽救的必要。
回想的结果就是，她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都说了，已经是凉得透透的的程度，哪怕是上帝过来也挽救不了。
她真的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转过身，自欺欺人地逃避：“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明枫香，我只是个路人。”却是想要偷偷返回酒店。
谢秉莞尔，他轻轻拉过她的手说：“来不及了哦，我已经发现你了。”
他的笑容如夜风般温柔，笑声中有乱人心绪的沙哑。
枫香懊恼地跺脚，只觉得自己像被戏耍了一般，她恼羞成怒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见她绯红的耳尖。
眼前的人像一只炸毛的孔雀，谢秉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忍俊不禁：“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把我放在心尖尖上的。”
“……”枫香觉得这话她没法接。
见枫香情绪好了很多，谢秉没有过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尽管她炸毛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没有忘记今晚的目的，于是扬了扬眉尾问道：“还要逛逛吗？”
“不去！”枫香气道。
“真的不去吗？”他诱惑道，像童话书里引诱小美人鱼的巫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哦。”
枫香迟疑了，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但是听到谢秉循循善诱的声音，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尖想要答应。
“不去！”最后她还是负气道。
两次拒绝并没有让谢秉气馁，他轻轻掰正还在闹别扭的枫香，像哄孩子一般对她轻声征询道：“之前隐瞒你是我不对，枫香小姐可以不生气吗？我错了，还请枫香小姐念在我是初犯的份上原谅我这次吧。”
枫香虽故意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不听谢秉的解释，只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还是出卖了她，被谢秉这样撒娇似的请求着，枫香只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睁开一只眼睛，佯装还在生气道，“算我大发慈悲答应你咯。”
————
城市的夜晚光怪陆离，不断有行人和车辆和他们擦肩而过。夜风微凉，谢秉体贴地帮枫香整理着帽子，然后又帮她拢了拢衣领。
他们一起走了很久，从车水马龙到零星路人，从万家灯火到光影阑珊，夜晚的s市浪漫而内敛，就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程度。
晚风轻轻拂过，谢秉心神一动，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问题好像很熟悉，枫香歪头想了想，然后回答：“我想活着，活得很久很久。”
月光下，谢秉笑了，虽然觉得枫香好像在开玩笑，但是他还是尊重她的回答：“你一定会的，我们的枫香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顺遂无忧的。”
枫香轻轻弯起嘴角，没有接话。
转眼两人已缓步走上一座恢宏的大桥，大桥下汨汨的流水不住地往东方奔去，带着所有的愁绪和恼人的负面情绪。
奔流不止的流水映入眼帘，微凉的夜风不断拂过耳畔，枫香只觉得自己的情绪确实缓解很多。
她几乎想要控制不住地呐喊出声，带着自己晚上的烦闷与抑郁。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桥上的风很大，谢秉仔细地帮枫香理好头发，随后等她累了，二人一起倚靠着栏杆，欣赏桥下的风景。
良久之后，谢秉回忆道：“你知道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确实是那个机场，只是真正让我记住你，其实在那个餐厅。你说‘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的时候，笑容明媚又张扬，你说‘我也很幸福’的时候，我就在想，谢秉有什么好呢，怎么会值得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喜欢呢？”
后来，他认真地看着枫香，目光中仅有她一人，他问道：“枫香，你说你踽踽前行，只为捕捉那道身影的时候，你说神迹晦暗，好在最终你还是得偿所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枫香看谢秉看得专注，猝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很少有这种明目张胆的机会，被谢秉这样问询，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回答：“我在想，我喜欢着一个人，我要找到他。”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问题的答案，谢秉轻轻摸了摸枫香的脸，他的笑容温柔而克制，他说：“我很荣幸，我是枫香要找的那个人。”
滚滚江流夹杂着细碎的波光奔涌而去，远处的游轮发出长长的汽笛声，谢秉忽然又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而迷人。
不解谢秉为什么要看过来，枫香也回头跟他对视。
谢秉从喉咙中发出隐忍的笑声，然后伸手捂住了枫香的眼睛。
“别动，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她听见他这样轻声说道。
枫香信任地任由谢秉指引着行走，黑暗中她能感受到谢秉手掌的温度，甚至能听见耳边谢秉轻微的呼吸声，被他这样牵着走路，枫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谢秉的气息包裹。
夜间的风穿过月光吹拂着二人，桥上零落的灯光给他们描绘出梦幻的光斑。
直到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谢秉终于慢慢松开自己的手。
眼睛睁开的瞬间，华彩漫天。
枫香惊呼，漆黑的夜幕下，一朵接一朵的烟花争着绽放，点点金光在夜空中舒展开来，恰似只只娇美的彩蝶。
这朵朵娇美的彩蝶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着，最终化为光点消散而去。
画卷般的夜空下，谢秉的轮廓被勾勒得惊心动魄的迷人。
这样迷人的他却轻声询问道：“喜欢吗？”
他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
深夜的江风带着凉意和潮湿的气息，远方有因烟花而惊叹的情侣，有举起手机拍摄的行人。
枫香的眼眸中映满灿烂的光芒，她重重点头回答：“喜欢！”
笑闹之后，她又重新望向谢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纯真和惊喜。
“谢谢你。”她说。
谢秉轻轻摇头，反驳：“应该是我谢谢你。”
枫香不解，她疑惑地看着他，随后听见谢秉轻声补充：“谢谢你喜欢我。”
他曾经遇见过很多人，也认识了很多人，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明目张胆地牵动着他的心绪。如果他有什么好，那一定是因为，他被她这样认真而热烈地爱着，让他有了可以对抗世界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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