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道歉
司司不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枫香是真的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好在她命大，借着树木缓冲，再加上悬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她只是摔断了腿骨和几根肋骨。
司司又一次帮她屏蔽了痛觉，可是伤的太重，她还是没有办法站起来。
她只能这样像僵尸一样直愣愣地望着天空。
除了刚下来时咳了一滩血，她几乎已经约等于死去。
但哪怕这样，她还是不死心地求问：“你说容仪会不会派人来找我？”
司司在空中无趣地打了个卷：“会吧，毕竟是他表妹推你下来的，总要确认一下还需不需要赔钱吧？”
枫香想象着叹了一口气：“我猜不会，毕竟无亲无故的，死了就不用赔钱了。”
司司顿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人活着的话，需要赔她护理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一系列费用，而人死了的话，只需要铺盖一卷事情就解决了。
这样浅显的一个道理，枫香知道，想必容仪也知道。
如果要救她，容仪势必要兴师动众地翻山越岭到悬崖底下找她，而不救她的话，他就仅仅需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好了。
几乎已经看见结局，枫香安详地岔开话题：“这个任务如果没完成的话会有什么惩罚吗？”
“可能获得的技能又会被收走？”司司猜测。
那还好，枫香又重新看向天空，那里是如洗碧空。
她已经在这里躺了一夜半天，哪怕屏蔽了痛觉，她也能感觉到受伤更严重，不然，她怎么能看见一株亮晶晶的草。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司司，司司却迟疑了。
它用它那工作了二十年的主机猜测：“那可能……是绛仙草？”
“这个我吃了有用吗？”心如死水的枫香兴致缺缺问。
司司勉强地笑了笑：“好像没用。”
枫香又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吃掉这个草的念头。
缘这个字真是妙不可言。
容仪不来找她，就不可能找到绛仙草；而容仪来找他，就势必要赔补偿金。
在容仪究竟会不会赔补偿金的问题上，经过多方面激烈地讨论与分析，枫香和司司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这是一个哲学问题而不是生死问题。
只要他不来，他就既要赔补偿金，又不用赔补偿金。
好在漫长的时间最终给了他们一个确定的答案。
在枫香躺在悬崖底下一天一夜，她觉得自己马上要饿死而不是病死的时候，似天神降临，容仪披星戴月疾行而来。
鼻尖似有清冷淡香。
为了保证身份的不漏馅，司司提前撤掉了痛觉屏蔽功能。
当是时枫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锤子来来回回地敲了十遍。
好在她的意志力十分不错，在意识被疼痛完全摧毁、她正式晕倒之前，她还能坚强地说完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
“你看，我抓住绛仙草了。”
————
枫香睡了整整一个月，所以她不知道这一个月以来容仪几乎都在她的病床前寸步不离；也不知道为了给她出气容汀被罚了两个月的禁闭和两年的月俸；更不知道为了让她苏醒这个容家的长公子几乎惊动容家势力范围内的所有大夫。
只是在她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容仪身上的光影是恰到好处的美好。
秋日的阳光并不刺眼，得益于容仪的悉心照料，枫香恢复得很快，她已经可以在容府小步走动，只是爬树的话暂时是想都不要想。
为了让她可以不那么乏味，容仪特意给她做了个轮椅，这样她走累了的话，就可以由仆人推着她到处逛。
她又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米虫生活。
直到再次见到容汀，枫香那死水一样的生活才有了新的乐趣。
得知容汀要过来，她兴致勃勃地准备了重重陷阱。
但是看着容汀真的如她愿地走进陷进之中，她却并没有太多快乐。
她问身旁作壁上观的容仪：“你不心疼你表妹吗？为什么不阻止我？”
容仪只是淡笑：“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他是谁，都应该承担对应的责任。”
尽管有融融日光，秋天的风却并不温暖。
容汀哆嗦着走过来，因为害怕和寒冷她止不住地战栗。
容家儿女的身份迫使她不得不开口道歉：“明姑娘对不起，那时我不该推你。”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然而听到她的道歉，枫香只是诧异地轻轻开口：“哦？”似浑不在意。
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冲向大脑，容汀只听到自己两耳鼓膜轰隆作响。
自身的骄傲不允许她如此作践自己，但是看着枫香身后表情淡漠的容仪，她还是咬牙重复：“明姑娘对不起，那时我不该推你。”
枫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却没有回话。
容汀紧了紧拳，又大声重复：“明姑娘对不起，那时我不该推你。“
枫香没有反应。
只有凌乱的风声。
容汀怔怔抬头，却只能看见对方无波无澜冰冷淡漠的眼眸。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
那晚容仪的话语仿佛又一次在耳边重复。
“我不知什么时候，阿汀你竟然被教得如此歹毒？”
“是谁教会你视人命如草芥？”
“阿汀，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她好像，又经历了一遍这样的痛苦。
“要……要怎么样，才可以？“她的双唇苍白。
空旷寂静的大院，仆人早已被遣离。
浑身湿透的少女战战兢兢，枫香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
“一千遍，”她的声音淡漠，“再道一千遍的歉，我就原谅你。”
容汀愣愣地看向容仪，对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
没有风。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容汀一人。
她的声音早已沙哑，她的嗓子早已干涸。
可是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重复：
“明姑娘对不起，那时我不该推你。”
“明姑娘对不起，那时我不该推你。”
枫香就这样静立窗边凝望着那个细密雨丝中的单薄身影。
容汀喊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她问：“我这样是不是很恶毒？”恰似自言自语。
容仪体贴地帮她捋顺耳畔的发丝：“她差点杀了你，你生气，是应该的。”
枫香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她的身份，容仪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然不易。虽是气愤，却也没那么气愤，毕竟她早已死了，再死一次也不过是异途同归。
细雨中她妥协的声音平和安静：“你去把她接回来吧，就说我原谅她了。”
容仪温柔应下：“好。”
庭院里的容汀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得到枫香的赦免，她脱力地倚靠在仆人身上，任由仆人连扶带抱地带她去西厢房。
直到看见容汀消失在视野尽头，枫香这才回眸问容仪的来意。
“刚刚不是走了，为何去而复返？”
身后的男人征询道：“家父知道是你找到了绛仙草，想当面感谢你，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枫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把容汀折磨成这样他不会想杀我？”
“父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容仪面容平静地向她解释，“阿汀差点杀了你，父亲知晓的话也不会认为是你的过错。更何况，你还帮我们家族找到了绛仙草。”
听到容仪说“我们家族”，枫香有些不解：“为什么说你们家族？不是只有你才用得上绛仙草吗？”
容仪轻轻笑了，没有回答，而是重复：“是的，我们家族。”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枫香也默契地没有继续追问。
————
翌日傍晚。
容家家宴如期而至。
现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台上正位坐着容家家主容至，容仪容域分坐两旁，枫香坐在容仪左侧，剩余容家子弟则各自落座。
并不像个家宴，反而像是向枫香展示容家底蕴。
坐在台上的容至看起来慈眉善目，待大厅自觉安静下来后他起身对着枫香慢悠悠道：“今日为了明姑娘某特意召集容家儿女汇聚于此，感谢明姑娘为我容家寻得神药绛仙草，让我们不至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波，某代替容家儿女敬明姑娘一杯。”
枫香心中忐忑，但为了不漏怯，她还是故作娴熟地跟他回敬。
一杯酒下肚，枫香呛得直咳嗽。
容至善意地笑了，体贴地说明姑娘可以喝慢点。
容仪悄无声息地帮她换了只酒壶。
再喝第二杯时，杯中液体已被替换成茶水。
但是做戏做全套，她还是假装咳嗽了几声。
与此同时她在心中腹诽：“明明说是家宴为什么老喝酒呀，还以为就吃吃饭呢。”
司司安慰她：“人在江湖飘，总得有点身不由己。”
只是这身不由己委实多了些。三杯两盏下肚，有人起哄：“美景美酒都有了，怎么能少得了美人呢？”
从心底泛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枫香询着声音看过去。
是坐在容域右侧的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看见枫香的目光，他嚣张地笑了笑。
他的那句话赢得了不少人的附和，起哄的声音异常地越来越多。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容域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起身看向枫香：“明姑娘，至今仍记画舫一夜，雪舞飞花惊艳众人，不知今日大家是否有这个福分见识一下呢？”
“明姑娘这么厉害吗？不如屈尊表演一下？大家都很期待呢。”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紧接着附和。
一唱一和之下，枫香竟是成了众矢之的。
“是呀是呀，这么好的氛围没有舞蹈怎么行呢？”
“竟然会雪舞飞花呢，长见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枫香垂着眉却久久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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