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2 卢家军(五)
中比亚新京的一座酒肆之内,位于靠窗的位置,几个中比亚文士正在低声谈论,新京八月,秋风漫漫中无数黄花散落,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往往一场雨后,就将这座城市洗得干干净净,如一枚发光的宝石一般,来自南方的消息也在冲击着这座城市,
“听说了吗,朝堂已经下令放开北面通路,让祸乱泸州的亚丁人去攻打北面的帝国”
”真的假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有好戏看了!“带着几分诧异的声音
”哼!无论是帝国人还是亚丁人,都不是好东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他们自己狗咬狗才叫好呢”有人在席位间神色愤然,一字一言说道“等到拼杀的精疲力尽的时候,朝堂奋起大军,必然可以一鼓作气将北面收回来,将帝国彻底的赶出中比亚”
“帝国军力甲天下,就算有亚丁人协助,想要驱赶帝国怕也不是那么简单”有人表示不认同
“现在我中比亚已经不是当初,就算是凶神恶煞的耶律家,不是也不得不跟我们谈和了吗,帝国军力甲天下是以前,不要忘了,德阳之战,我中比亚就打的帝国军屁滚尿流,最后不得不回撤到大河道之北”
”这么说来,这一次朝堂联合亚丁人北进,还真是一招不得了的棋啊“
”何止是不得了,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圣君归来,果然是不同凡响,帝国和亚丁人这两个跳梁小丑,还不是手到擒来!“中年文士说到这里,嘴角发出一阵低沉兴奋的声音,目光却是向酒肆内倾听的人看了看,要是有几个衣着光鲜的门阀贵族,那就更是要表现出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
朝堂颁布的举贤令后,来自各地门阀的年轻子弟们更是蜂拥而来,上一次开举贤,还是十年前那个歌宴生平的时代,随后因为残酷的战争和动乱,十年里,多少中比亚文人被挤压,现在朝堂重开举贤,自然是打破了脑袋也要往新京钻,举贤首在一个举字,默默无闻谁会理你?这样的话,为了引起那些新京大门阀的注意力,文士们一个个对于此次亚丁军北进更是口若悬河,指点江山,只要他们的言论和见解引起当朝权贵的注意力,那么他们距离飞黄腾达的就更进一步,万一要是自己的见解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那就更是理想
自从局面逐渐稳定,帝京的耶律家与中比亚朝堂签订了停战协议,时刻担心草原人南下的巨大阴影,似乎也就随之远去。不得不说中比亚地区的城市恢复能力是惊人的,庞大的人口基数,数千年稳固的农耕社会模式,随着社会逐渐稳定,两次被击破帝京的影响还未曾完全消除。街市当中又热闹了起来。士子仕女又开始在街巷中熙熙攘攘,而新京最有名的瓦舍门前,又开始了满楼红袖招的景象,至于南方泸州前段时候还在爆发的战火,对于新京中人来说,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什么泸州血战,什么卢家本营沦陷,什么警讯,都只是远在天边的事情。无论什么样的烽火,总不至于烧到新京来罢!可是对于朝堂而言,有心人而言,这次亚丁军北进,却是中央朝堂与地方门阀的开战
屏风隔开之中,数名身穿青衫中比文士正坐其间。这雅间是分席而坐的布置,每名文士面前几案上都放着上好的鱼脍和果子,却没有动一下。外间热闹市声不住的传了进来,放在往日。如此天气,正是当虚凌风,一边畅饮一边唱和的好天气,可是今天这座雅间却是飞窗紧闭,阳光从窗棂投射进来,在这几名文士脸上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每个人神色。都严肃无比,卢家在庐江惨败,朝堂立即就是一连串的组合拳打下来,要说朝堂方面没有和亚丁人勾结,那就真是骗鬼了,
“朝堂这次的举贤会试,根本就是让各家送人质,据说就连名单,都已经是拟定好了的,就放在宰相雨封隆的桌案上“其中一名脸色阴沉的文士怒气冲冲说道
”谁说不是呢,而且二十万亚丁军北进,沿途所经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朝堂方面明显是不会出这笔钱,最终还是落到各地门阀身上,亚丁人残暴,好好一个泸州几乎都空了,这才刚刚进入距离泸州一百里的山南,就将山南的三座城市付之一炬,就连载山南行省盘踞了百余年的方家,都被亚丁军毫不客气的抄了老家,如果不是方家跑得快,怕是连方家这个三品门第都不复存在,朝堂这根本就是拿地方门阀来喂饱亚丁人,然后再让亚丁人与帝国拼命,这些收刮而来的财富,最后还是朝堂坐享得利,明显就是借刀杀人的策略,要是我们再无丝毫动作,怕是等到举贤会试结束,各地门阀就只有对朝堂俯首帖耳的份了“另外一名文士神色凝重说道“不过有一点看起来还是不错的,那就是大家都认为朝堂在此刻举办举贤会试是别有用心,所以都自发的在抵制”
“有卢家的例子,谁还敢相信朝堂!,看看卢家就知道,就算是忠诚如卢家那样,朝堂中央所抛弃几抛弃了,可怜卢家数万人就这样白白死掉,事后还要被扣上一顶不遵军令的帽子“说起卢家的遭遇,众人即是一片惨淡,卢家虽然是军镇,但是在忠诚上,一直都对朝堂可谓是忠心耿耿,朝堂现在这样对待卢家,谁还相信朝堂会真心对待地方氏族,毕兄有什么好的提议就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大家的目标更是一致”
“对,毕兄直接说就是”听到中年文士的话,其他人纷纷动容,地方世家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相互联合,相互对抗,这也是中央朝堂迟迟无法下手的原因,而现在,朝堂想要利用亚丁军北进这把利刀来快刀斩乱麻,这怎么可能,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那名中年文士目光扫过其他人“我相信大家都很清楚,现在中央朝堂最缺的是什么,自从泸州被亚丁人所占,中央朝堂三季度的南方税收就一直没法收上来,现在整个朝堂都已经穷的连冬敬都发不出来,诸位回去后只需要将朝税扣下来,等到中央朝堂急了,大家才能有机会坐下来谈“
”办法不错,但是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扣下财税,怕是追究起来。。。。。。“有人脸色犹豫,在座中人,都不是什么台面上的当道人物。有的是地方门阀的核心人员,有的是某些门阀的首席智囊心腹,总而言之,都是地方势力的代表,本来他们对于亚丁人怎么闹腾泸州并不怎么关心,但是现在朝堂一下放任亚丁人北进,就炸了,作为地方上只手遮天的势力,有特权,安然得享富贵。什么军国重事,什么决定国运的大战,什么多少将士舍死忘生才能挽回吴的危局。这些全都不在他们的计较当中,他们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这个特权统治阶层的身家性命,也别想白白倾吞他们的利益成果,朝堂压制卢家,他们可以不管,但是朝堂如此不管不顾的下阴手,连他们也要打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名文士嘴角微微一笑”泸州虽然已经收回,但是刚刚经历浩劫,境内盗匪横行,运输财税的车队暂时受阻也是正常,于今之计,一方面要全面抵制举贤会试,另一方面,无论如何不能让南方财税通过,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让朝堂收不到一分一离!我们必须让中比亚朝堂知道,我们不是中央朝堂予取予求的后院,更不是随手就可以扔出去的牺牲品,我们必须让中央朝堂知道,离开我们,中央朝堂将是寸步难行!“
”对,我们不是中央朝堂的后院,也不是他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如果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经历了四五年的中央无管制状态,没有朝堂中央的压制,地方世家一个个都习惯了各自为政,现在还想要他们自觉回到当初的状态,谁肯答应!那名文士向旁边的仆人摆了一下手,很快一份盟约协议就被送上来,文士首先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印鉴,其他人纷纷签上各自家族的印鉴。
宰相府邸
中比亚宰相雨封隆找来礼部官员询问举贤会试的情况,作为用来拉扯地方世家的重要举措,更是地方势力对于朝堂态度的风向标,但是情况看起来非常的不妙,眉毛微蹙的看完手中的报告,他才抬起头看向下面肃立的一名礼部官员,凝声问道“这次举贤会试,各地门阀怎么来的人如此少,连基本数的一半都没有,是不是登记出了错误?”
“大人,登记方面没有出错,小的可以用脑袋保证,实在是前来登记的各地世家子弟,就只有这样的数量”那名身穿红袍的礼部官员已经是吓得满头大汗,身躯哆嗦的回答“小的怀疑,这些地方世家在联手抵制举贤会试”
“哼,不自量力!”雨封隆鼻翼煽动的闷哼了一声,站起身,手重重的压在桌子上
“老爷,北面的紧急报告”雨家的大管家从外面急匆匆走见来,双手递上一份报告,雨封隆接过报告,用手指启开封面,目光扫过,脸上不由微微变色,帝国竟然敞开对南方势力贩卖军械武备,这确实是意外了,帝京西路从新洗牌的后果开始显现了,原本被垄断的武器交易被打破
合上手里的报告,雨丰隆嘴角突然笑了起来,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唐雨恨得跳脚的样子,帝国突然放开对南方的武器贸易,对于他来说倒是关系不大,但是对于军方来说,那就是如同截了一般的晴天霹雳“这份报告送给军部一份没有?”
“刚刚送来,还没有送往军部”老管家回答说
“送去军部一份吧“雨封隆眉毛抬了抬,将报告交回到管家手中,冷声说道”亚朝堂财政枯竭,也该让军方承担一部分了
军部私下里贩卖老旧替换的武器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这项传统做法已经有了百余年的历史,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现在被帝国这么一搅和,军部的武器贩卖怕是就没有利润了,谁不知道,帝国军械是最好的,而帝京西路的军械价格也相当低,军部方面如果跟帝京西路一个价,那就亏大
雨封隆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又喊住管家,嘱咐说道“还有就是顺路问军部,军部派去泸州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吗?泸州在卢家数十年经营下,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浇不进的铁板一块,如果不是亚丁人敲开了泸州大门,我们还不知道泸州什么时候才能收归朝堂呢,为了不让卢家会泸州,我雨封隆已经是不惜被服骂名了,希望军部能够尽快确认人选,我不管他是谁,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抵达泸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全力将卢家在泸州的力量连根拔起“
”是,明白了“
管家身躯微颤了一下,接过报告离开
”泸州啊。。。。。。。“
雨封隆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伸展了一下手臂,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总是有一丝不详的感觉,利用亚丁人之力,重创卢家,又被强扣三年军费,十年之内已经不足为虑,地方门阀抵制举贤会试并不重要,朝堂要的,就是借机发难的借口,只要亚丁军与帝国进入交战,朝堂十万大军就会利用这个空档,对那些抵制中央朝堂的地区门阀一一清除掉,这些地方势力没有了卢家军力作为保障,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只要将地方全力全数收回中央,他雨封隆一代中兴贤相的名字就注定会写入中比亚的历史中,到了雨封隆现在的地位和身份,除了权势之外,就是求名垂青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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