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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陆家老院


陆家老院所在位置有些偏僻,在Z市西北苍山脚下,说是老院,倒也不老,是陆川崎的爷爷当年起家后找风水大师看过之后,特意买的靠山的一块地,当时荒山野岭一片,有上千亩。
  房子围绕一个小山头,如梯田一般,十米一级,层层叠叠,且是盘旋而上。
  苍山只三四百米高,算不得山。
  七十年代末上面开放的政策才放出,陆川崎的爷爷陆力强就靠着敏锐的感知和准确的市场判断抓住机会铺开心中盘算已久的计划,迅速在酒店和房地产行业站稳脚跟,并一路开拓餐饮、娱乐、健身、教育培训等相关服务行业市场,在短短的二十年时间内成为多个行业领军人物,在二十世纪末可谓是叱咤风云。
  可也正因多年操劳过度,身体终究受不住,未跨过六十大寿便因病去世。2002年陆川崎的父亲陆振翔也不过35岁,一时要接过集团,担子不可谓不重。
  陆力强一生专注事业,称得上是工作狂,跟妻子聚少离多,陆振翔曾对儿子这样形容自己的父亲:他一年有三百天不在家,不是在外地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天生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是幸福的,没有迟疑,没有彷徨,坚定地向目标前进。陆振翔内心深处是非常敬重父亲的,觉得他就是一座高山,是自己无法企及的至高点。
  陆振翔没有兄弟姐妹,父亲虽然经常不在身边,但教育却十分严格,事业有成还要有人守成,对于自己的接班人苛求也不为过。
  所以陆老爷子去世后,陆振翔对于陆氏的接手倒也还算顺利,虽然也有小小的波折,却不影响集团的整体运行。
  陆川崎的母亲张清华,是陆老爷子在世时与好友定下的,那时陆振翔对父亲不敢反驳。
  陆老爷子去世时陆川航已满十岁,陆川崎八岁。第二年陆振翔领回一个六岁的女孩,陆川崎的母亲自此与陆振翔分房而睡,只在人前维持夫妻关系,人后形如陌路。
  陆川崎离开一个小时后,车进入陆行街,这时电话声起,接通:“川崎,你到哪儿了?你奶奶已经问了两遍了。”
  “到门口了。”母亲挂电话素来很快,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后从不拖泥带水,所以陆川崎觉得母亲未免过于冷漠,可一想到父亲又生出些理解来。
  进入东大门后一路向西,是近500米直直的公路夹道,两旁种的是平原常见的白杨,其他地方则是原有的树木,看似凌乱,实则天然留存,只需稍加修剪即可。
  整个院落建有东西南北四个花园,每个园分别与春夏秋冬对应,各有不同的色彩斑斓相映成趣。
  曾经,陆川崎的母亲最爱侍弄花草,东园有不少名贵花卉至今犹在,只是无人侍弄便少了精致多了些自然残落的萧条。张清华心灰意冷后,如今只爱笔墨,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事务托付给陆川崎三婶暂管,原等着陆川航结婚后移交新管家人,却不料陆川航新婚当日车祸致残,新娘子更是下落不明,所以陆家一应事项仍由这位三婶管着。
  陆川崎停好车,从正门往里走,在周围树木的掩映下,略有些民国风格的建筑显得很有些历史感。
  其实从正上方看,陆家院落四四方方,共有五个完整的小院,这样的设计据说出自陆老爷子之手,四十年前落成后真正住人的只有东北,东南,和中心院落。
  陆老爷子夫妻俩就住在中央,陆振翔一家在东南,东北处原来借住着陆川崎的本家四爷爷一家,后来因生意外迁,全家搬到B市,五年前这家老三搬回Z市,陆振翔欣然答应他们回老院居住,人多热闹,省得老太太老找他麻烦。
  陆川崎过了两级台阶后到达院落的正厅,老爷子住过的地方,自然是古色古香。牡丹样的琉璃灯正挂上方,灯光明亮,映照得室内设计和装饰愈发有光彩,连带着老太太也年轻了许多似的。这边刚迈门槛,老太太余光看到孙子,连忙招手:“崎儿!快过来!”
  陆川崎自是大步跑过去,坐在沙发上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摸摸手又摸摸脸,皱眉:“又瘦了!唉!你是真有你爷爷那股子劲头,听说出差一周跑了八个店,还去了T国。孩子,钱是挣不完的,产业能守住自然是好的,不过也没必要给自己个这么大压力,你爷爷不会怪你们的。”
  陆川崎在外无论多横多狠,回家一副无害的面庞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感,见过这两副面孔的人都惊讶不已,这可真是变脸了。
  所以听到奶奶一如既往地唠叨,他搂着老太太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奶奶!我有分寸的。”
  还是那样的暖心,至少弥补了没有小棉袄孙女的遗憾。那个女孩从来不会亲近她,养了这么多年感觉仍像是陌生人,见面如同例行公事,老太太并不喜欢那样看似拘谨却又明显有小心思的人。
  老太太被孙子抱着,满心欢喜,陆川航进来就看到祖孙俩温馨的拥抱,心里的恨又加深一层。素来会掩饰的他由助手推进来后,如小孩子一般说:“奶奶,您这偏心太明显了吧。我这都等的花都谢了,您老都没看到我!”

  老太太一听,转身看去,果然是他的大孙子,笑着指了指他:“就你会说话,你自己到了不吭声反倒怨我没看见你。赶紧过来让我瞧瞧!”
  陆川崎坐正,见大哥已移至跟前,老太太一手紧紧拉着自己,一手扯过来陆川航的手,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臭小子要不一起消失,要不就突然一起出现,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陆川崎微笑着移过来视线,对上陆川航的双眼,都自觉地屏蔽其他情绪,又齐齐看向老太太:“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两个人和老太太开着玩笑,逗得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陆振翔和张清华一前一后走进来,还有跟在最后的陆川颖。听到楼下的笑声,陆川崎那管家的三婶从一楼的客房走出,还未开口先是笑意盈盈:“我说老太太怎么今日起得格外早,今儿可是热闹了,都回来了,老太太整天念叨你们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老太太瞧着进门的夫妻俩,心里通透,面上勉强说:“还好你们这三婶是个会管事的,又爱说笑,不然我可得跟你们抱怨抱怨了!”
  陆振翔夫妻脚步一顿,心里明镜似的,老太太分明是敲打他俩,一个不管公司,扔给儿子们,一个是在家像未出阁的少女,万事不沾。
  张清华无心管这些,儿子们已长大,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不愁娶媳妇的,只是一想到老大的遭遇,心里就堵的慌,又不敢再提结婚的事,而老二呢?这孩子颇有些公公的做派,听秦叔说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而且因为小时候的事对女孩子敬而远之,对自家堂姐妹尚且躲着,更别提别人了。那个孩子看样子乖巧,却不是个能谈心的,何况……糟心的事这些年不停冒出,难道是以前日子太顺的缘故?
  没办法,等等看吧。孩子们也许用不着自己这样操心。
  张清华和陆振翔分坐在老太太的一左一右,有些奇怪,可这么些年了,连老太太也劝过张清华,心里的坎始终过不去。
  三婶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气氛骤然冷下来,赶忙趁机开口:“老太太,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席吧?”
  老太太瞅了一圈,发现陆川崎的三叔陆振华不在,纳闷:“老三还没回来?”
  三婶关燕才反应过来似的,回道:“他公司有事,今天怕是晚些回来,早先已经打过电话了。”
  老太太听罢说:“走!我们吃饭去,今天我特意交待厨房做了我孙子爱吃的饭菜!”
  陆川崎扶着老人来到餐厅,陆川航随后,大家落座后开始吃饭,期间仍有欢声笑语,老太太这一晚上高兴得紧,不觉又多吃了些,可是半夜肠胃疼得厉害,惊得陆振翔一夜未敢合眼。
  陆川崎原打算饭后回东区住处,却被老太太特意叮嘱住一晚,陆川航当然也跑不掉,他的别墅在城南。
  饭后,陆振翔同兄弟俩聊了一会儿公司的情况,便放他俩离开。
  而这哥俩心有灵犀地遇在东园内,陆川崎缓缓踱步,感受着春季夜晚稍带凉意的微风。院子北邻黄河,这风有黄沙的味道,黄河从自上而下攒下的泥沙一层层沉积,展示的既是历史的厚度也是生命的积淀。
  陆川航无声走近,看着陆川崎思绪万千,曾经他们也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为何变成如今这般,一个女人吗?
  不全是,从小父母对他们的培养规划有别,陆川崎不知道,他是清楚的。那时房地产行业才起步,爷爷和父亲决定扩大公司规模,尤其是旗下房地产公司。陆川航初中就被送至美国留学,一去就是十年,大学主攻房地产开发和市场运作,可陆川航性格虽然沉稳,高中开始疯狂喜欢上绘画和哲学,所以在大学兼修两科,成绩斐然。但即使优秀也未得到父亲的赞扬,反而是责骂,这让陆川航懊恼窝火同时又不敢反抗,他知道自己身负家族责任。
  可是唯一的弟弟陆川崎的待遇明显不同于他,高中才被送走,且去的是文艺复兴起源地意大利,他主攻酒店管理。在陆川航毕业回国后,听母亲说弟弟自己选择去了英国剑桥大学,改学了音乐和戏剧,两年后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换到经济学院,陆川航甚至还私下听说陆川崎居然参加了英国地下黑暗组织,这实在难以想象,饶是如此,父亲并没有像当初激烈批评他那般教训陆川崎,这使得陆川航内心极不平衡。
  陆川崎似有感应,转身便看到安静的大哥盯着他作深思状,一动不动,思绪怕是飘远了,他心里有些许不忍,那个带着他在树林里乱窜,被父母发现直接揽下所有责任的大哥,那个在路上飞车乱撞时奋力推开自己的大哥,那个拍着他入睡,讲着故事驱散他内心恐惧的大哥,他们和立在眼前的是一个人吗?
  此时陆川航已回神,看着陆川崎露出温和笑容:“二弟大了,心思也多了,此次回来我觉得你有些变化,像是真正成人了。”
  陆川崎没想到大哥一开口竟是这样的话题,他素来不沾女人,身边人都知道,所以,那次确实是他的第一次。脸上果然一热,还好有夜色掩护。再一想大哥这话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他微笑着走过去:“托大哥的福,我大约找到医治心病的药了。”
  陆川航心里一惊,难道计划失败反倒助他医好了心疾?
  陆川航手紧紧握了握,脸上无任何变化,可陆川崎还是看出点端倪来,看来是他无疑了。
  陆川崎心想:大哥已回国五年,恐怕筹谋从那时就开始了。他该直接问原因吗?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大哥,这些年你开心吗?”
  开心?陆川航明显愣住,开心吗?
  曾经有过吧,在他以为她是爱他的,满心期待着和她结为真正的夫妻。可是梦真的会碎,而碎片扎人心,那血染红了全身,连眼睛都是红的,如饿狼一般。所以他疯了一样开车,跑车飞跃堤坝,在她刺耳的尖叫中,沉入河底。希望越大失望越彻底,想起那段经历陆川航的全身冰凉,所有的记忆,欢乐和痛苦自此以后都停留在那天。醒来后他双腿无知觉,躺了半年后才恢复,中间没有人敢问他原因,也不敢告诉他新娘子早已入土。
  陆川崎死死盯着大哥的表情,丰富多彩,从一开始的微微噙笑到手臂发抖,到最后如死人般冷寂,他知道自己触了大哥的死穴,血淋淋的现实被扯出来,残忍无比。
  陆川崎再不忍直视,径直离开,留下陆川航一人久久不能回转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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