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榆木开窍
小文尴尬地挠挠头，在好多人诧异的目光中追着车子跑了一阵，可林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也只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掸掸衣服，自己出了学校门去打的。林琅待她一贯如此，她也习惯了，有时觉得没什么，毕竟她高高在上，年纪轻轻就已经影后加身，傲慢也是难免的。可有时小文心里也憋屈，比如现在，身子本就不舒服的她几乎就快要哭出来了。
张千阳也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就上楼了。Joe与她总是牵扯不清，早晚要出大事。
“小文……”Joe坐在后排，看到了小文在车后狂奔、招手的模样，本想招呼林琅停车，可林琅却不听。
林琅眉头一皱，“你是第一个和我在一起还敢说起别的女人的男人。”想自己早年刚出道时拍些霸道总裁片，自己才是那个被霸道总裁费尽心思捧在掌心的人，也会被霸道总裁壁咚时说些“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如此如此的女人”这类令人羞耻的话。可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一回事呢？总之她是看不大明白。什么时候起，这种令人羞耻的话得由她说出来了？
“哦。”
林琅几乎抓狂，“我这可不是夸你……”
“知道……”
林琅泄了气，“以后别去那个破破烂烂的实验楼上班了，一天工资多少，我给你开，你……来给我做保镖……”这话越说越不对味，怎么像是她林琅要包养个小白脸似的？可这乔镇司若是想当小白脸也不够格啊，起码得有雪千臣那长相还凑合。
“保镖？我不行……工作……我也不会辞职。”
“你是不是榆木脑袋啊？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听懂了。”
“听懂了你怎么还这样？”林琅几乎想把方向盘从车里拔出来再扔出去……不对，应该扔到乔镇司的脸上。
“我……”Joe现在更关心的是为什么林琅会知道凌欢篪的计划。凌欢篪和自己说过此事，可林琅又是从何得知的，“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林琅心中很是烦躁，“反正你不许再去实验室上班了。看到没有，那样的女人，都是祸水。还说什么喜欢你，那都是骗你的。”
Joe有些尴尬，张千阳也和自己说过林琅是红颜祸水。不过那话还是不说给林琅听了，要不然林琅一定会跳起来。
“听明白了我的话呢，就老老实实地离那个实验室远点……”
“哦，可是我……”
林琅终于气不过了，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转过身子来正对着乔镇司，准备好好和他理论理论。Joe没提防，一下子撞到了驾驶座的椅背上，头一偏，便和林琅四目相对了。两人挨得很近，呼吸倾吐间渐渐地有了暧昧的气息。先是Joe掌不住了，又偏过头，挪了挪位置，让开了。
林琅兀自脸红着，却还是骂骂咧咧的，“没出息。”对啊，真没出息，这种时候不应该来个捧脸杀吗？真是不会把握机会。看来以后有机会再拍言情剧，得把剧本拿给他好好看看，让他学习学习再说。
“现在，你只要知道一定要远离那个女人，远离实验室，从此以后跟着我干，这就行了，懂了没？”林琅说得抑扬顿挫，多年的台词功力恨不能全用上，好让他这个榆木脑袋能开窍。可其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也难得干上一回。
“我懂，可是……我不能……”
林琅抓狂了，猛踩刹车停下来，俯身跪在椅子上，两只手揪住了Joe的衣领，用力地拉扯着，“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说的话？啊？明不明白？”
Joe被吓到了，也不敢动，只敢意义不明地哼几声，“我……嗯……”
林琅的车停得突然，身后的好几辆车吓得全都转了方向，路上顿时乱成一团。可林琅不为所动，还在揪着Joe的衣领给他好好讲道理。
有人来敲车窗，林琅光顾着给乔镇司讲道理，压根儿不想理会。可那人却一直坚持不懈，咚咚咚的声音吵得林琅不胜心烦，这头Joe又怎么说都不顺着林琅的意思，气得林琅只好降下车窗一顿臭骂，“敲敲敲，敲什么敲？不知道我忙着嘛！我……”
外头的人脸都绿了，一身交警制服显得很是扎眼，他递出证件来，“交警，你这车停在路上影响道路交通啊，快把车开走，再来填写个单子……”
林琅的脑子这会儿已经不大能转了，自动选择性忽视了这人的交警身份，“你他妈的能不能等我把话先说完？”
Joe被吓到了，忙拉住了林琅，摇摇头，冲着交警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林琅越发气了，“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交警皱着眉头，“咦，你不就是那个林琅吗？”
林琅一听终于知道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了，稍整了整衣服坐好，“你有什么事？”
交警满头黑线，不懂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林琅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哦……我……你违停了，先把车开走……然后……”
林琅尽量笑得温柔，一一照办。交警果真不出林琅意外地递进来一张纸说要个签名，林琅写得龙飞凤舞，“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还没有……”交警又掏出一打罚单来塞到林琅手上，“还有罚单要填的……”
“你说什么？”林琅真恨不得能把手里的罚单全怼到交警脸上去，真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不过，人家还知道管自己要个签名，这个乔镇司才是真的不懂怜香惜玉。
林琅把自己的证件扒拉扒拉地掏出来，一股脑儿地丢给了后座的乔镇司，“你填去吧。”她转而又笑盈盈地对着交警，“警察叔叔，这事……你……”
“你放心，这也属于隐私，我们不会泄露的……”明星都很看重自己的形象，这个警察叔叔心里有数。
一听到这话，林琅顿时又对交警没了好脸色，目光瘆得交警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愧是影后啊！
周围的车由其他交警疏散离开了。骂骂咧咧的不在少数，而其中一辆计程车的车窗处却有一个很晃眼的手机，在计程车慢慢地开走时，被收回了，车窗也摇上了。
林琅终于载着乔镇司到了他的公寓楼下，峰叔也从小文那里知道林琅开着车带着Joe跑了，暴跳如雷，“这个林琅，早晚有一天自己把自己害死。”
柯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劝劝峰叔，可这时候不劝又能如何，“要真是按你这说法，她和她妈还真是像得很。”这话才一出口，柯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千不该、万不该这个节骨眼上提起秦斐，更不该用这种口气说起秦斐的死。
果真峰叔的脸比锅底还要黑，瘫坐在沙发上，一边给林琅打电话，一边说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秦斐，或者想到了另一种方法让秦斐既能和林卿辞在一起，又不会自毁前程，那秦斐到现在会不会还活着？”
柯总料不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反惹得峰叔伤感起来，忙干巴巴地笑两声劝道，“嗨，你还是赶紧找到小祖宗再说……”
“对对对，先找到林琅再说……她这阵子还真是经常玩这一招，看来以后得派个人专门跟着她。”
“小文不行吗？”
峰叔眉头微皱，“林琅像是不大喜欢她，总喜欢有意无意地挑她的刺。”
柯总一点儿也不意外，“林琅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介意多小文这一个。”
峰叔苦笑，“这倒也是。”
峰叔的电话无一例外地都被林琅摁掉了，林琅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你究竟为什么不愿离开那个实验室？”总不能是真的对那个对他没好意的女人动了心吧？不应该啊！林琅对着手机理了理头发，自己怎么看也比那个女人强多了才是。难不成乔镇司不仅不开窍，还眼瞎？
Joe很想给林琅从头到尾解释一遍，想从自己为什么来北京、又为什么被托付给了张教授一一说起，可他说得结结巴巴的，林琅也不大能有耐心听得下去，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对那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Joe知道林琅说的是张千阳，想起厉崇海，想起凌欢篪所说的计划，又想起张千阳近日的深沉，不由得露出来一副伤感的表情。这自然逃不过林琅的眼睛，心顿时凉了一截，自己在他心里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个女人？开什么国际玩笑。
张千阳也盘着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电视里仍旧是歌舞升平、车水马龙，而她暗下决心后终于拨通了凌欢篪的电话。
“张小姐。”凌欢篪对张千阳很客气，“找我有什么事吗？”
“之前你说的合作……”
凌欢篪其实一直在等张千阳的电话，可这时候却偏偏又假意说道，“张小姐若是不愿意，可以当我没有说过那话。”
“不不，我愿意，我愿意加入研究。”
“好。”凌欢篪面露喜色，“欢迎张小姐。”
电话摁断了，张千阳却像是溺水了一样，有些喘不过气，于是走到阳台上去透透气。楼下的花坛边有一星火光，她知道那是厉崇海坐在那儿抽烟。已经好久了，他总是和自己说了“再见”却还是留在楼下不走，每每都是父亲刚进门，楼下的火光便飘远了。
他是有多不放心自己？还是自己长了副会做傻事的模样？
认识这么久了，不是不感动，可就是不爱。
张千阳忽然一转身，拿起风衣和头盔就下了楼。等厉崇海看到张千阳戴着头盔，跨在机车上冲他打招呼时，吓得手里的烟都掉了，“千阳？”
“走，我们去兜兜风。”
厉崇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戴上头盔，试探着搂住了张千阳的腰，见她没有排斥，一颗心几乎飞出胸腔来。
车子越开越远，几乎驶出北京城了，最后在臭味些微可闻的护城河旁停了下来。张千阳伸手问厉崇海要了一支烟，厉崇海发着愣，但还是给张千阳点上了。
张千阳吸了一口，呛得厉害，剧烈地咳嗽起来。厉崇海看她的目光很陌生，竟不敢上前。他直觉，今晚并不会是多么曼妙的一夜。
“就这东西，你怎么能天天抽那么多……”
厉崇海不吭声。
“以后，少抽点。”张千阳把自己抽过一口的眼递到厉崇海嘴边，示意他咬上。
“以后，也别再见了……”
厉崇海苦笑，心里默念着“我就知道高兴得太早了……”
张千阳淡淡地说道，“就算没有庆崎，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的……”她重新跨上机车咆哮着离开，厉崇海坐在不知名的护城河旁又抽上了，烟盒空了的时候，他也泪流满面了，只余下那一根被他用肉掌深深摁熄的烟。
那烟上有张千阳的唇印和味道，他舍不得抽，郑重其事地重新装进烟盒里，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从此消失在了北京城里，谁也联系不上他。教授着过急，可已经恢复如常的张千阳却什么也不说，不说厉崇海失联之前自己曾见过他，更不说自己最后对厉崇海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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