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世事难料
林琅的形象情理之中地跌到了谷底，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国际影后，现在居然谁都可以踩她一脚，而这种情绪在林琅未曾出席峰叔的追悼会时上升到了巅峰。
人们总是健忘的。秦斐去世的时候，仍有人把峰叔所谓的罪过拿出来说事；峰叔自己去世的时候，却没人记得这些林林总总了，只说未曾在峰叔的追悼会上出现的林琅不厚道，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林琅的伤情其实还很严重，可她执意不要住进医院，而是回了林宅，由魏超替她治疗。
林老爷子真是把天都要骂得怕了，“以后我看你还瞎不瞎得瑟，把什么人放在身边做保镖不好，非得是这么个怪物。”对，听过司燃的描述后，老爷子只觉得那是个怪物，林琅能捡回一条小命，也真是祖上积了德。
林琅头一次没和老爷子争锋相对，老爷子也知道近来事多，林琅心情不佳，骂着骂着也就没了兴致，只吩咐厨房每日一定要给林琅变着花样儿地做出些滋补的东西来。岑副官更是每天亲自去菜市场挑选食材，务必要让林琅好好进补进补。好在林琅手头上的工作全都暂停了，也没什么要保持身材的理由，也就放开了吃了。
魏超给林琅治疗的时候总以为林琅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多，不想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这才选择了留在家中，让他治疗。可其实林琅却不是这么想的。她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很特殊，一旦入住医院，受到的关注多了，那晚所发生的事情难免不会流出去，到时候乔镇司会比现在还要危险。
林琅苦笑，她哪里想得到自己这样一个人，有一天也会有这样一个想要用心护住的人呢？可这个人，却是不能留在她的身边。
可其实，峰叔也是她想护住的人。只是她一直习惯了由峰叔来保护自己和打理一切事务，总以为峰叔还能让自己再依赖上个十七八年，等自己成熟了、长大了，也就是自己保护峰叔的时候了。可他还是没能等到自己成熟起来。甚至自己最后和峰叔说的话也都是气话，不知道峰叔现在是不是正在天堂里和妈妈抱怨着自己。
林琅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在峰叔的追悼会和葬礼上。圈内去的人也不算多，毕竟有了秦斐的事在前，峰叔在圈子内的名声一直不算好，即使手上带着的艺人是林琅，也只有少数几个知情的人才愿意和他打交道。
柯总自己亲自负责打理峰叔的追悼会和葬礼。邱总人也从国外回来了，与雪千臣就无可避免地见了面。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牧师的主持下参加完了峰叔的葬礼。柯总对这个林琅也是真的寒了心了，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再大的仇怨也该放下了，还是该来见一面才是的，可她偏偏没有来。郑树安倒是来送了峰叔一程，可从头到尾没见这林琅，让他有些失望和失落。他总以为秦斐的女儿不会这样无情无义。
柯总却毫无善意地提醒他道，“整天把林琅和秦斐放在一块儿比，可她俩真是不一样。”秦斐生前毫无劣迹，就连喜欢上的花花公子林卿辞也都在峰叔的掌控之下被洗刷得清清白白；可林琅不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一身黑料，怎么洗也不洗不干净。
邱总只身独行。柯总是强硬着头皮来打起精神，眼前的事还是要处理的，“邱总，雪千臣说解约的事情只想和您亲自谈，虽然这个节骨眼上不合适谈这事，但总拖着也不好。要不您趁着在国内，赶紧把这事解决了，怎样？”
邱总点点头，“好。”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林琅的事，你自己亲自过问，就不要交给手下人去办了。我怕他们不上心。”
柯总对林琅其实已经基本放弃了，形象一落千丈不说，一点儿人情味也没有，这是柯总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也就没考虑过什么补救措施，只准备交给手下人去处理处理也就草草了事了，解约也好，续约也罢，林琅的演艺生涯算是到头了，公司就当是给已经去了的峰叔一个情面，继续养着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没想到邱总却没想着要放弃。
“邱总，我觉得，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重新找到一个各方面俱佳的艺人，从头开始培养，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过林琅。”这也是柯总现在正在忙的事情，公司里的小艺人一抓一大把，挑挑拣拣再打磨打磨，总能有几个金子会闪闪发光的。
“不。”可谁知道邱总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谁也不会比得过林琅的。”
“可是现在的林琅……”柯总摁下了心中想说出口的话，现在的林琅无异于过街老鼠，哪里还会有资源呢？看到邱总确实是一脸对林琅信心满满的样子。
邱总笑得神秘，“她天生就是大红大紫的命，绝不会如此的。”
柯总勉强地牵动着唇角笑了笑，有这本事，还真想烦劳一下邱总给算算怎么让林琅度过这个难关。现在的景娱就像是烤箱里的鸡一样，就算是翻了个儿，也还是焦了，回应是不对，不回应也是不对，总之里外不是人。
邱总快步上前，追上了雪千臣，柯总知道他们要谈解约的事，也就没追上去，“一定要走？”
雪千臣不做声。他手上林琅的黑料都曝给这个人看过，从林琅出事的时候起，他就以为他会和自己过不去，可没想到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发作过。可无论如何，雪千臣都不会把这当作是爱。
“哎……”邱总叹口气，“今年的春天，可真是冷。”
“我一定要解约。”
“你离开景娱后，不会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发展平台了。”邱总决定和雪千臣摆事实、讲道理，“如今各家公司都已经有了当红小生，谁也不会中途撤出来自己的心血转而对你进行培养。你不会遇到比景娱更加好的公司了。”
这些雪千臣又何尝没有想过，可留在景娱，自己就真的能有发展的机会了吗？就算是林琅从此不再被公司重视，他就真的能得到更多的资源了吗？眼前的这个人会不会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自己发展的路上施以障碍，让自己走得磕磕绊绊？
“若我以后不拦着你发展呢，你会不会留下来？”
雪千臣愣了愣。他不知怎的觉得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邱总，而是实实在在的邱启明。这个问题他也想过。理智告诉他，如果这个人真的能做到如此，他是应该留下来的，毕竟景娱是他的老东家，留下来是最好的选择；可雪千臣却害怕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心底里还是想走的。他想要的也许并不是更好的发展，而是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人，邱总也好，邱启明也罢，总归都是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的人。
“这样，还是不能留下来吗？”邱总的眼睛里汪着一潭失落，欲言又止地看着雪千臣。他已经低了头，已经让了步，可没想到他这么坚决。
雪千臣还是不说话。他想不到这个邱启明这么了解他，了解他到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邱总叹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与你解约的事情。”至少不会让他再签约的时候还有遗留问题。
雪千臣没想到邱启明居然没有再挽留自己，看着邱启明的背影，试探着伸出手来，可他究竟想抓住的是什么呢？
郑树安自己给林琅传了简讯，和她说了峰叔的追悼会和葬礼的情况。林琅一字一句地看着，心如刀割。她还需要继续输液治疗，所有的药水都是张教授提前配好了再暗地里交由老爷子的人带回来的。魏超不闻不问，只管治疗就好。但他查看过林琅的伤口，很不可思议的牙印，这让他想起了凌欢篪起意研究的血族。所以还是已经出事了吗？这一次能化险为夷，下一次呢？凌欢篪会收手吗？
凌欢篪如今已经把注意力暂且转向了PH4，但是教授却并不同意此事，“PH4的提炼工艺太过复杂，不建议量产和投入临床治疗。”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能研发出来，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张教授这时候是真的觉得凌欢篪得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在林琅险些性命不保的第二天后就和自己有商有量地说起了PH4的事。当时拿出PH4的时候，教授也不是没想过这东西会不会被凌欢篪觊觎，可那时候的他只想着要给乔镇司一个逃走的机会，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教授，考虑一下如何？这项东西一旦投入临床治疗，将会创造医学史上的奇迹，如果血族的研究能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我相信很多医学上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教授想了想才问道，“如果投入使用，你预备如何定价？”
凌欢篪不假思索地说道，“根据你所说的工艺困难，且价值极高，我想定价至少得是一千美元十毫升左右。”
张教授微微叹口气，尔后又摇摇头。这样的医疗体系太过畸形。他研发新型的药物为的是治病救人，可最后却是让凌欢篪这样的商人赚得富足有余，而那些想看病的人却只能望价兴叹。真正需要这些新型药物的贫苦百姓是从此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明明有希望能救活自己或是家人，可却因为负担不起昂贵的药价而只能饮恨离去，这样真的公平么？甚至会有人因此铤而走险，沦为人们口中的暴徒，这样真的好吗？好的药和好的医生一样，不都是为有需要的人所提供的吗？既然不能做到这样，那倒不如不要给那些可怜的人希望。
凌欢篪猜到了张教授的意思，“所以教授你只能是教授，而不是商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有人生下来就已经身价千万，有人辛苦劳碌一辈子连个几万块都要抠一抠才能省出来。这是不公平吗？不，这才是公平。你有的，就是你有的；你没有的，努力了也还是没用。”
张教授不以为然，反讽道，“那好在凌总出生在了富贵之家，要不然也是那个为了几万块还要抠一抠的人的话，真是可惜了一个了不起的商人了。”
凌欢篪只当自己听不出来教授的讽刺，“教授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只要教授同意，条件随便教授定，我凌欢篪绝不说一个‘不’字。”
他没有说的是，这个世界就是绝对的公平，他看似拥有了一切，可却连最简单的亲情都是奢望。有得有失，何其公正，只是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像那晚凌欢融被揍得住进医院后，爸爸是大发雷霆，只听凌欢融的一面之词，却绝不听他的解释，气得险些撤了他的一切职务，可后来却还是因为妈妈的哭诉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但他自己累了，对要在爸爸跟前做一个所谓的孝子累了，所以无论是PH4还是血族的研究，他都要占为己有，让这个不知亲情为何物的爸爸也尝一尝后悔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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