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不如意事
乔镇司什么话也不肯说，让邱总很担心，“你现在什么想法？”
乔镇司很无助且迷茫地看了看邱总，他能有什么想法呢？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而就在林琅重新赶回公寓去见乔镇司的时候，北厦医院里的活体实验正式开始了。教授和张千阳都在，他们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周庆崎当作了实验品。
张千阳几乎虚脱，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周庆崎一定还是天之骄子。
厉崇海听说了这件事，也来了北厦医院，陪在了张教授父女的身边，但是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希望这场实验成功，还是希望这场实验以失败告终。因为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总会不尽如人意。要么是周庆崎彻底消失生命体征，要么是血族开始成为人类的研究品。
张千阳的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教授的心思则是一面牵挂着乔镇司，一面还悬在周庆崎和张千阳的身上，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林琅回到公寓的时候，雪千臣也来了，带了好些吃的来给邱总，但嘴上什么也不肯说。
“林琅？”雪千臣是头一个看到柯总和林琅的，“你怎么来了？没事吧？不是还在治疗吗？”
雪千臣的话终于让乔镇司抬起头来了，可也只看了林琅一眼，便又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
林琅冲着雪千臣笑得勉强，走过去蹲在乔镇司身前，“你还好吗？”
乔镇司不做声。
林琅伸出手去想摸一下乔镇司，却被乔镇司一下子给避开了。
林琅的手悬在空中有些失落，“我……”
乔镇司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他并非厌恶林琅，而是厌恶自己。他现在只觉得所有的事情到了他手上都变成了一滩烂泥，被搅和得稀巴烂。大家死得死，伤得伤，他自己的责任不可推脱。
雪千臣与柯总和邱总都没有说话。
林琅却还是伸出手去了，这一次她是兜头抱住了乔镇司，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管郑树安到底做过什么，亲眼看到郑树安死于非命的乔镇司一定心里很不好受。她记得他以前是一张纯白的纸，可现在却是被染上了各种颜色。
乔镇司没能推得开林琅，却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来。
雪千臣长叹一口气，朝着柯总和邱总招招手，示意他们都出去，好给林琅和乔镇司二人留下点私人空间。
“可是……”柯总还是顶不乐意的，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头撞上了南墙似的。
“走了，走了。”雪千臣却是硬着头皮把柯总和邱总一并推了出去，甚至还守在了公寓门口。
柯总心里着急，对着雪千臣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你就不嫉妒？”
雪千臣莫名其妙，“我嫉妒什么？”
“你不喜欢林琅？”天下的男人，喜欢林琅都是天经地义。
雪千臣这才明白过来柯总的意思，“朋友之情是肯定有的，男女之情……”他一边卖了个关子，一边看来一眼邱总，“没有。”
“嘁，谁信呢？”柯总心里着急，好几次想推门进去。雪千臣却是始终拦在门前，说什么也不让开。
雪千臣心里其实也很唏嘘。那样骄傲的一个林琅，到底对乔镇司得有多深的感情，才能接受一个那样的人呢？甚至那个人还袭击过自己。这放在以前有仇必报的林琅身上，简直是难以想象。
林琅始终不肯松开手，但也不说话。
乔镇司在雪千臣他们走开后，渐渐地哭出声来了。他的生活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承受不住，甚至一点儿也不想承受了。
他清楚地记得，郑树安翻身跌下天台的时候，他冲到了天台边本想拉住他，可却看到了郑树安诡异的笑容，格外瘆人。
乔镇司犹疑着缩回了自己的手。而如果他没有被那个笑容吓到，兴许郑树安现在也不会冷冰冰地躺在太平间里。他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他应该接受他自己的审判。
“郑老师……”
“嘘……什么都别说。”林琅轻轻地拍了拍乔镇司的后背。她现在不想听人说起任何关于郑树安的话，她只想跟乔镇司呆在一起。
“你还好吗？”乔镇司知道她的身体还不行，林琅也只小声回道，“没事。”
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乔镇司的泪痕干在脸上后，终于尝试着回抱住了林琅。就好像是乔镇司的怀里抱着一团火一样，心里的寒意也渐渐地被驱散了。
北厦的生化实验室里，千疮百孔的周庆崎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他的身上千疮百孔。如果他能选择，兴许死会比现在更轻松吧。
自从魏超来了之后，凌欢篪便让研究团队以魏超为核心开始运作。他现在全盘相信魏超，以他们的交情，魏超绝不会像郑毅一样。活体实验一旦成功，娱乐圈的风波也该消停些了，正是公布血族研究的好时机。
魏超从事临床也有好些年了，但从没有哪一台手术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各种准备事宜已经就绪了，魏超面对着周庆崎，面无表情，就好像他也是那个毫无知觉的人一样。
魏超的手术刀割开了周庆崎几近溃烂的皮肤，以极细的针管将血族的细胞液注射了进去。
“刀。”
有人把手术刀递给了魏超。周庆崎是因为脑部受损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要做的便是利用血族的各项体素去刺激周庆崎的大脑重新开始工作。
实验很顺利，周庆崎的生命检测仪器上，各种数据都很稳定，甚至以前监测不到的脑反应也开始有了。
“有戏。”虽然大家都压力很大，但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为之一振。
魏超的手却明显地迟滞了一下，现在是手术最后的步骤了。他们在人造表皮上模拟过千万次血族细胞的生存环境，现在他们要尝试着改变周庆崎体内的细胞生存环境。一旦成功，便几乎是重塑了一个周庆崎。至于他以后的生命体征是偏向于人类，还是偏向于血族，一切都还未可知。
手术已经到尾声了，魏超分心看了一眼周庆崎的生命检测仪器，心情沉重起来。
所以在本该逆向输入原液的时候，魏超进行了返向操作。
一瞬间，整个手术室在报警声中乱成了一团。
周庆崎的生命检测仪器也像是做了最后的努力一样，终于放弃了自己，归于平静。
魏超的心里却像是长舒了一口气。
手术室里不少人全都一把丢开手术器械出去了，嘴上全都骂骂咧咧着，“靠……”
守在外头的张教授看到他们脸色不悦，知道手术没有成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手术一旦失败，至少会缓一下凌欢篪的步子。可如果失败了，也就意味着周庆崎从此连心跳也都没有了。
张千阳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站了起来。厉崇海看紧了她，生怕她做出傻事来。
凌欢篪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不大相信，“因为魏超的失误，手术失败了？”
“对，手术本是可以成功的，但是现在失败了，就是因为他的失误。”研究团队对凌欢篪也不满，好好儿的研究忽然又塞进来一个人。
凌欢篪自然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又给魏超打了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魏超却像是很淡定，“你就当医疗事故处理吧。”
“医疗事故？”凌欢篪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死了人的医疗事故，你觉得该怎么处理？”不管周庆崎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的他在北厦没了心跳是事实。以后魏超作为一生的一生，算是结束了。
“我知道。”魏超早就做好了这辈子再也没办法拿起手术刀，甚至还要吃牢狱饭的准备了。
凌欢篪不知怎的，忽然问道，“你是故意的？”
魏超反问，“什么？”
“你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回来，就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阻止我。”
魏超终于笑了，“可我阻止得了你吗？”
凌欢篪气愤地挂了电话，转头便让Demon通知北厦，以医疗事故处理了这件事。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魏超被北厦医院的事故调查组带走了。
张教授忽然追上去拦住了他们，“我就问个问题。”
魏超神情衰丧，他早该料到凌欢篪不会心软的。可他之前还是存了一点侥幸心理。
“值得吗？”
魏超惊异于教授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手脚，垂头丧气地说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呢？”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被调查，会被审讯，会被剥夺一切。
值得吗？
不值得。
可他想这么做。他拿起手术刀能救活一个人，可现在是他放下手术刀却能救下更多的人，人类也好，血族也罢，都是生命，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不该被人这么轻易就剥夺。一个医生，如果连生命都不尊重，是没有资格拿起手术刀的。
张教授眼睁睁地看着魏超被人带走了，医院里头议论纷纷，魏超是院里年轻有为的主任医生，虽然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是医术高超，尤其是临床手术经验无人能比，但现在居然也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医疗事故。
张千阳最后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冲进去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周庆崎，忍不住又跑进厕所呕吐了起来，吐得昏天黑地。
医院已经通知周庆崎的家属来医院收尸了，他们一听说这事，自然又开始闹事，全然不管他们之前到底签下了什么卖人的协议书。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黑，就连头顶上的雾霾，都要比这些人类再可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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