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皇上这病是长久积攒下来的，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祁蕴冷漠板正的听着她说，面色无常，偶尔会皱皱眉头。
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指尖摩挲着腿上的布料打着小转。
看上去毫无波澜。
见她不再说话了，才淡淡开口，只道：“世事无常罢了。”
谢兰致抿了抿嘴，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又改口道：“不论皇上如何，殿下都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坚定的，也都是炽热的。
祁蕴即便不会深信不疑，但也能从谢兰致看盛京城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忱。
她看盛京时透露出来的不仅是真挚和欣慰。
更是满眼的神气和骄傲，喜爱之情也毫不吝啬的溢满出来。
虽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般浓厚的感情。
但也禁不住被感染。
对待公事也好，国事也罢，甚至是私事，都是严丝合缝，用心周到挑不出错。
皇上和她，都是于公大于私。
要做皇上的亲信，她是当仁不让的。
“我已经深陷这盘九死一生的棋局，哪还有出局的路。”
要么成为弃子，要么成为掌控全局的一子。
“殿下心里明白就好，现在送殿下去琅园，那儿是皇上近些年才命工部修建的，都是自己人，殿下在那儿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说着，偏头留意祁蕴的举动和面色。
琅园是一座皇室别院，位于京城高处，鲜少有人会踏入那里。
待祁蕴安顿好后，谢兰致将自己的令牌给了他，嘱咐道：“殿下，有这枚令牌为证，就是我内阁的人，方可出入无阻。
怀澄手底下的暗卫也从没人见过，都留守在这儿任殿下调遣。”
祁蕴接过她手中的令牌时，指尖不小心划过她的手背。
触碰到那骇人的温度后，猛然克制住了突然抽回手的念头。
好凉！明明方才还一直拿着手炉的。
“费心了，大人早些回去吧。”
又是那副澄澈真挚的笑脸。
难不成他是将这副表情焊在脸上了。
想罢，躬身行礼后离开。
“让你的人记下殿下的一举一动，时时来禀报。”马车行驶后，借着车轱辘声嘱托。
“大人不相信殿下吗？”
怀澄不解。
他家大人除了对自己家的人会细致入微，殿下已是头一份。
按理说应当是极为信任才对。
谢兰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抬起手捏了捏鼻梁，说道：“殿下二话不说便赤条条的跟着咱们来，他甚至不怀疑我的身份亦或是对我的一面之词有所顾虑。
像是一切都已悉数知晓一样，他定是有备而来。”
怀澄自然肯定谢兰致的话，但心里还是迷雾团团。
似懂非懂的转了转眼珠。
殿下确实是孑然一身而来，这不是明摆着吗？能有什么准备。
“殿下确实是什么都没拿就来了呀。”
谢兰致皱着眉头，继而舒展开，将视线挪到马车窗外，叹气道：“你呀，何时才能长点儿心？
我方才说起琅园，他一点都不好奇，而且进了盛京，不管咱们带他去哪儿都是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
他从来没见过我，为何这般相信，甚至有些冷静过头了，不管他表面如何，多个心眼准没错。
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是，还是大人周到。”由衷感叹道，甚至还有些愧疚。
他家大人太聪明了，从小跟在她身边，自己却一点长进也没有。
既然这些复杂的城府自己考虑不周，那就更要精进武艺。
让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他家大人。
到家以后，谢兰致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谢老。
“爹，这画像上的人，您认识吗？”她让怀澄拿到了琼老的画像，此刻摆在了谢老的面前。
谢老拿起画像，凑近仔细看了一番。
继而由心的朗声笑道，指着画像上的人，对着谢兰致道：“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竟让你给碰见了。”
谢老平日笑少话多，现在脸上的褶子越深，说明是真高兴。
“爹认识他吗？这是我在茨阳时见到的。”
“当然，他就是本朝的首位太子太师李琼。
辅佐第二位太子时，太子不成器，竟意图触犯律法，他劝说无法，便在事发之前主动请辞离去了。”
说完后，还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画像，想起了往事。
看谢兰致耐心倾听，又喋喋不休道：“我们少时便一起读书，后来一起入朝为官，他与我啊，虽兴趣相投的很，可却十分有脾气，撂下挑子说走就走，我可给他收拾不少事儿…”
说着说着便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谢兰致想赶紧向他汇报这些天的事。
便拿起糕点放到谢老嘴边，笑道：“父亲先尝尝，女儿刚带回来的。”
咀嚼了几口，谢老倒是停下说话了。
“爹，女儿这回奉秘旨去了一趟茨阳观音寺，将那位殿下带了回来，在茨阳的那几天，打探到消息，殿下与这位琼老交往甚密，女儿疑心，便让怀澄去查了。”
倘若太子太师一直在祁蕴身边，那他极有可能是早就谋划好一切回来的。
也许本就是欲借她的力，来达到他回京的目的。
谢老戛然止住笑意，眼眸深沉下去，喝了口茶水将糕点顺下喉。
眉间纵横犹深，久久思索未开口。
……
“兰致啊，李琼的谋略不差于当朝的任何一人。
若是殿下受他所教，那绝非是孱弱之相，你千万要谨慎，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做好你该做的，但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大岐，明白吗？”
谢老将方才桌上的糕点递给谢兰致，她郑重的伸手接过后，看着谢老的双目坚定道：“放心吧爹，女儿会做到的。”
三月初。
皇上下旨昭告天下。
召茨阳皇子入京。
受封懿王
赐府邸
随百官上朝，参议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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