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038
有褐色卷发的男人在，芮橙橙顺利进入赛车场，并在他的提议下坐在休息室等待。
“刚替你问过，景御正在练车，还差半个小时结束。”
男人并不见外，将接满温水的纸杯往她身前的桌上一放，侧身半坐在桌台，悠闲随意，透着一股骨子里散发出的不羁。
“看你伤得挺重，我叫了车队队医，他忙完手头的事一会就来。”
“谢谢。”
听到他的话，芮橙橙安心些许，全身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面前的纸杯轻缓升起薄雾。
她半垂着脑袋，时不时瞄向男人一眼。
不为别的，单纯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印象不深。
微微卷翘的褐色短发并不是他最大的特征，最突兀也最吸引芮橙橙视线的，是他仅左耳戴的三枚银色耳环，极富有个性却不张扬。
由于一波三折，长途跋涉，愈感乏力的芮橙橙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寻找相关记忆相当耗费精力，可得知男人身份的瞬间，她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察觉到她的目光久久落于自己身上，男人低笑一声，率先开口：
“被追了一路，伤成这样，你居然肯相信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荣幸。”
“因为我见过你……”
听芮橙橙这么一说，他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似是感喟，似是调侃：
“啧，看来我这个万年老二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让芮橙橙更加确信，他就是景御朋友圈三人合照的最后一人。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么？”
保持上扬的嘴角，他微微挑动眉尾看她。
这也是芮橙橙所疑惑的。
但当她想明白时，一切都顺理成章。
“因为你认出了我是景御chinagt排位赛的客人。”
从那件事发生以后的情况看来，应是景御照常封锁了消息，连身边人都未必知晓全貌，不然身为总助的杨漱也不会再三果决地想要阻止她见景御一面。
想必眼前的男人正是目睹当日情景，才对她留有印象，故而出手相助。
“啧，还挺聪明。”
笑叹一声，男人友好伸手。
“忘了做自我介绍了，你好，我是phosphene车队的赛车手，池昼。”
见女孩手臂颤抖，略显犹豫，他记起观察到的细节，将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掌收回。
“我是phosphene集团旗下报社……”
习惯性的开头介绍语让芮橙橙微怔。
想到经历的种种遭遇，想到意图折磨她的人，她果断去掉前缀，礼貌给予回应：
“你好，我叫芮橙橙。”
“我去催催队医。”
看她脸色惨白，寒噤不止，掌心的血液掺杂着泥土，右手小心翼翼地护住左臂，左腿膝盖更是肿起大包，池昼起身离开桌台。
“谢……”
芮橙橙颔首，还没来得及道谢，他留下一句：
“客气，就当是景御欠我一个人情。”
之后，径直离开休息室，顺带拉上了门。
四周空寂，唯有赛场上穿透力十足的赛车轰鸣声环绕耳畔。
谁能想到初见时震耳欲聋，宛如噪音般的声浪，在当下竟莫名令芮橙橙感到心安。
伴随着阵阵耳鸣，头晕目眩的症状加重了不少。
加快深呼吸的频率，她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握住面前的纸杯，却不料手指脱力，温水倾洒。
沉重的无力感贯穿全身，不断传来的剧痛令她无法弯下腰去。
干吞口水止渴，芮橙橙瘫在椅背，粗重喘息，尝试保持头脑清醒。
浓烈的日光映照在休息室内，为女孩的发梢嵌上一层金黄的光晕。
然而好景不长。
门外倏然响起的动静，迫使芮橙橙不得不警惕防范。
“你们不能进去！”
“杨总助你快跟他说说，不抓到这个女生我们没法交代，万一景总怪罪下来，我们肯定要被开除的！”
仔细聆听两伙人的对峙，她发觉声音离自己所在的房间越来越近。
显然，阻拦的工作人员似是通过安保主管的发言，站在了他们那一边。
不安重现，涌上心头。
一想到被他们发现，自己只有被带走的份，芮橙橙本就颤抖的四肢在此时更是哆嗦不停。
“咔嚓”——
门把手拧动的声响一经传来，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行！
不能让他们抓到自己！
空白的大脑瞬间闪过无数个相同的念头。
来不及拿包，强忍左臂和左腿的剧痛，芮橙橙踉跄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拉开窗户跳出，趔趄趴倒在地。
尘土飞扬，一脸泥灰，钻心的疼渐渐吞噬气力，但她顾不得这些，并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咬牙撑起身子，芮橙橙全程扶墙，一瘸一拐地绕过车棚。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扛得住伤势带来的刻骨之痛，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要摆脱困境就要见到景御！
与此同时。
“啧，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眼看安保主管即将拧开门把，池昼及时出现挡在门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安保主管见状连忙赔笑：
“池先生，你这样我们不好交代。堂堂phosphene集团居然连一个女孩子都抓不住，这要传出去景总的脸面往哪搁啊？”
这话乍听之下极有道理，可池昼却不以为然。
“这么急？既然追到这来，那为什么不等到你们的景总下场，亲自来做评判？”
似是打趣，他嘴角牵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侧目看向不曾开口的杨漱。
“你说呢，杨总助？”
车棚内，大量工作人员观看着屏幕。
整个一面墙挂满了不同机位和不同视角的拍摄画面。
有人分析着最佳行进路线，有人观察着最佳刹车点位，有人记录着最佳圈速……
看似杂乱无序，实则各司其职。
突然——
“快看那边，有个女的要翻护栏！”
某位工作人员在监控中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生怕自己看错，随即跑出车棚，没想到前方路段弯道出口的情形与监控一模一样！
“没看错吧？怎么可能！”
众人一听慌了神，接连跑出车棚查看情况。
当他们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正企图翻越护栏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说有个女的翻进了护栏……”
车棚前的骚乱引起了小黄毛的注意。
他从车底滑出丢下扳手，听着围观同事的解说，取来望远镜一瞅，霎时张大嘴巴。
“她看起来有点像前些天的……”
还在辨认时，关注实况的工作人员传出警告：
“还有三个弯道，景御就要到了，快去拦住她！”
“什么？！”
顿感不妙，小黄毛立马钻入围观人群，寻找着持有对讲机的工作人员。
尽管派出人员朝弯道赶去，但速度远不及赛车要快，更是给了女孩充足爬进赛道的时间。
“这女人哪冒出来的？她疯了？”
议论中，众人发觉女孩已然翻越护栏，立于赛道中央。
这下可糟了！
只有近距离接触过赛车的人才能明白，赛车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这不是常人能想象到的。
更可怕的是疾驰下所带来的的冲力，简直不敢想……
另一边。
循着线索赶来的池昼和杨漱等人见到面前的情况目瞪口呆。
猜出女孩要以身拦车的想法，池昼扒住护栏，试图劝告：
“芮橙橙，那很危险，快下来！”
听到声音，芮橙橙转过头，却见他的身后跟着其他三人。
“我不要被抓回去……”
或是恐慌过度，或是精疲力尽，再无思考的精力，她频频摇头，颤巍巍地向后倒退拉远距离。
灼烈的阳光炙热烘烤在她的身上，却焐不热她额前生出的大把冷汗。
痛觉尽失，五感消弭，脑内如炸裂般嗡嗡作响。
她不会再去相信任何人！
只有景御能帮她……
谁都别再想把自己抓走！
“芮小姐，景总就在这，我们不会抓你回去的！”
见她面露惊恐，杨漱及时制止跟上前的主管和保安队长，三人齐齐退后，以确保她放松警惕。
正当池昼打算继续开口劝慰，却听不远处的引擎轰鸣声渐近。
糟了！
“快下来！”
眼看女孩无视了自己的呐喊，池昼纵身一跃，跨进护栏。
与此同时，车棚外沸反盈天。
眼看景御驾驶赛车即将驶入最后一个弯道，所有工作人员纠紧心脏，紧张不已。
更有甚者提前捂住眼睛，不敢直视前方即将发生的悲剧。
在人群里找了半天，小黄毛跑回车棚，终于发现持有对讲机的工作人员。
可是那工作人员好像被吓傻了一样，拿着对讲机支支吾吾：
“喂喂喂，能不能听到……”
“人命关天，喂尼玛呢！”
强行夺过对讲机，小黄毛按下按钮，焦急大喊：
“景御停车！马上！”
“什么？”
显然，景御对前方的路况并不知情。
紧盯着实况画面，意识到根本没有时间解释一切，小黄毛冲着对讲机咆哮道：
“停车！！！”
“呲啦”——
刹车声淹没赛道。
所有人的心咯噔一声，紧闭双眼等待巨大的撞击声传来。
然而，除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刹车音浪外，并无其他动静。
所有人顺势睁开眼睛，望向前方一探究竟。
只见蓝黑相间的赛车刹停在弯道出口处，车尾翻腾着滚滚白烟。
翻入护栏的池昼没等上前，便与护栏外的其他三人共同目击了惊险一幕。
值得欣慰的是，虚惊一场，悲剧没有发生。
可同时令他们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赛车正正好刹停在女孩的面前，只差分毫之距。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松了口气。
也幸亏是景御车技高超，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大抵是受到巨大的冲击和惊吓所致，芮橙橙胸口起伏剧烈，整个人立在原地止不住地颤抖着，怔怔地望向驾驶室中的车手。
而车内的男人也气喘吁吁，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车前方的女孩。
惊愕在美目中一闪即逝，却而代之的是一束燃起的怒火。
哪怕之前很欣赏她的才智，迁就她的调戏，但眼下拿命开玩笑这事，他实在无法容忍，积累的好感几乎瞬间消散。
怔愣几秒，待心绪平复些许，景御摘去头盔和头套，带着极为罕见的恼意下车，朝她怒吼：
“芮橙橙，你知道你这行为有多危险么！”
当他冲到女孩面前，想要痛斥一番时，他惊讶发现女孩额前生出的冷汗浸湿长发，黏连在惨白的脸蛋两侧，嘴唇没有半分血色。
不止这些。
她的皮肤和衣衫沾满了大量泥灰，四肢打颤略显无力，自手掌渗出的鲜血顺着手指蜿蜒流淌，凝聚在指尖交汇成血珠，滴落在沥青石面……
就连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琥珀色眼眸，也在此时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霭。
浓重的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本就稚嫩清纯的长相，在盛夏的阳光里颓靡而透明，迫使人不得不生出寸寸怜惜之感。
眉目间皆是不可思议，景御柔和了神色看她。
“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知道……”
你肯定会关心我的。
重影的视觉里，暖橙色的阳光温煦地勾勒着眼前人的轮廓。
嗓子干哑说不出话，芮橙橙笑眼微弯，极力提起嘴角，哪怕只扬起了很浅的弧度，却已耗费巨大的力气。
没等再做些什么，她感到天地旋转，眼前一黑。
“芮橙橙！”
意识模糊前，她闻到一阵冷香，好像同时跌进了温暖的怀抱。
录音棚内，贝斯低沉的音色回荡在隔间，统统收入音频当中。
“丙哥，这次伴奏的事麻烦你了，大白天打扰你休息，真不好意思。”
见男人提着贝斯走出房间，制作人赶忙递上一根香烟。
“休息一会，再补个片段就行了。”
递完烟，他又专门取来打火机，给男人点火。
“小事。”
夹着烟蒂深吸一口，芮乙丙坐进沙发，悠悠吐出白雾。
眼下的乌青诉说着他白天没能好好休息的事实。
先是得知闺女晚上到家的消息，高兴的他一上午没合眼，中午又接了制作人的电话让他来录个伴奏。
接近24个小时没睡，唯有靠香烟提神。
“丙哥，我不懂，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们乐队出张专辑呢？这样我也算是还个人情啊。”
“过一段时间吧，最近乐队事比较多。”
“乐队出事了？”
“嗯，主唱不干了。”
平淡的口吻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玩乐队的都明白，少了主唱，意味着乐队失去了传达思想的翻译家。
就像一个灵魂再有趣，可他终究是个哑巴。
“那家伙怎么回事啊？”
“梦想哪里比得上家人重要。”
相比于制作人的气恼，芮乙丙格外淡然。
“丙哥，说实话，当初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你半夜跑回家只为哄小橙子睡觉，凭你这桀骜不驯的性子，打死我都不信你是个顾家的男人。”
回忆当年往事，制作人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大写的佩服。
“继续录吧，我赶着回家做饭。”
提起闺女，芮乙丙长吸了一口烟蒂后捻灭起身，提着贝斯坐回录音室内。
“瞅瞅小橙子这待遇。”
制作人附和一声，随即调试操作台。
节奏再次响起，芮乙丙摆好姿势，聆听着拨弦的时机。
不巧电话振响，他抬手示意制作人暂停音乐，接起一串陌生的号码。
“您好，这里是市中心医院，请问您是芮橙橙的家属么？”
几乎是一瞬，芮乙丙瞳孔骤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闺女出什么事了？”
“情况有些复杂，目前您姑娘已经脱离危险期，还请您来医院一趟确认详细情况。”
电话挂断，手臂脱力垂落。
“哐”——
不顾心爱的贝斯摔在地上断了弦，芮乙丙发疯一般冲出录音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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