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老刘看了看营业额, 又看了看对面的宁冬饭馆。
刚才那些学生特意坐几个小时的车，来这样偏僻的老街区来吃饭，还说以后还要来。能把离这里这么远的学生们都引过来吃饭, 这些学生还对饭馆赞不绝口, 老刘心忖，他大概有些低估宁冬饭馆了。
思及刚才这些学生对宁冬饭馆的夸赞，老刘犹豫了一下，继而抬腿走出小卖部。
他想去尝尝宁冬饭馆到底味道怎么样。倒不是嘴馋，只是想知道宁冬饭馆有多好吃，能不能带来更多的客人……
“欢迎光临。”
老刘找到空位置坐下, 浏览菜单。菜单上的价目表让他神色微微凝滞。
他抠了抠带着厚茧子的拇指，点了最便宜的一道菜, 胭脂萝卜缨子羹。
这东西听起来倒是好听, 其实也就是水红萝卜叶子熬的羹。
但这是他唯一吃得起的。其他的他吃不起。小卖部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赚不了几个钱。妻子也只是工厂里的普工，年纪大了也赚不了多少钱。
他和妻子要赡养老人，要养还在念书的孩子，日子一天比一天拮据。花一二十块钱吃一碗萝卜叶子熬的羹，于他而言是很奢侈和浪费的。
胸中溢出一声叹息，他安静地坐着, 等待萝卜缨子羹上桌。
“您好, 这是您点的胭脂萝缨子羹。”服务员将胭脂萝卜缨子羹端上桌。
粘稠浓白的萝卜缨子羹，隐隐透着滴滴点点的水绿色。热腾腾的香气从碗里袅袅升起, 一丝一丝萦绕到鼻尖。
嗅着香味，他咽咽嗓子, 拿起汤匙。温暖丝滑的萝卜缨子羹融化在舌尖时, 他嘴巴动了动。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他是来尝味道的, 完全忘记让他心疼的价格，完全忘记养家的压力，小卖部惨淡的生意，妻子的催促和埋怨，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就是这温暖丝滑清爽可口的萝卜缨子羹。
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到后面，速度慢了下来。他舍不得这么快吃完。
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萝卜缨子羹，感受着口腔里清淡爽口的味道，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手机铃声陡然又响起。他掏出手机。
“老刘，店子挂出去没？”
又是妻子的来电。
他踟蹰着，“还……”
“还没？你还在磨蹭什么？你赶紧把店子挂出去，然后来我们厂里上班，厂里上班一个月能赚三四千呢，你守着个不赚钱的小卖部，都养活不了家了。”
“我……”
忽然，老刘想起了什么，他激动道：“小卖部最近生意比以前好些了，以后还会更好的！”
“什么？生意比之前好些了？”
“对！”
妻子突然沉默下来，而后，她语气变得尖锐，“老刘，我知道你舍不得小卖部，还想做小卖部生意，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赚不到钱啊，赚不到钱，你要我们一家人都饿死吗？”
一听妻子这话，老刘就知道妻子误会了他。她以为他是想留着小卖部，所以才骗她生意变好的。
“我没骗你，生意真的变好了。而且以后肯定会更好的！”刚才尝了宁冬饭馆的味道，他才知自己的确低估了宁冬饭馆。宁冬饭馆不只是一家地方偏僻味道好的饭馆，是一家味道非常好的饭馆！
是一家一定可以吸引来很多客人的饭馆！
尝过宁冬饭馆的味道，他可以肯定，这家饭馆以后肯定生意会越来越好，以后来这里吃饭的人肯定会很多很多。
他对宁冬饭馆如此自信，完全是因为宁冬饭馆太好吃了。先前来之前他就知道这家饭馆可能会很好吃，但尝过之后，他就知道，他远远地低估了宁冬饭馆。
姓叶的女娃子手艺居然这么好，他十分吃惊。转而又疑惑起来。既然她手艺这么好。为什么到现在才开饭馆？不过他也没多想，没多困惑纠结于此，现在他整个人被兴奋所淹没，他的小卖部似乎是有救了！
“你没骗我？那为什么突然生意变好了？”妻子的声音陡然刺进他耳朵里。
他从激动的情绪里平静些许，“对面开了一家饭馆，味道特别好，来吃的人多，给我带了一些客人来，所以生意好了些。我去吃了这家饭馆，在饭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吃，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来这里吃饭，所以也能给我带些生意……”
“老刘，你这谎话编得越来越离谱了，谁会去那儿开饭馆？钱多烧的慌吗？”
“就是小卖部对面的那家杂货店，她家不做杂货店生意了改开饭馆了。”
“……还真是钱多烧得慌，那地方人都没几个了，谁去吃饭？”
“有人的，有很多人来吃，因为她家饭馆很好吃！”
“很好吃还开在那地方？老刘，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赶快把店子挂出去，我跟我们领班都说好了，你把小卖部处理好后，就来我们厂里上班。”
妻子明显是不信他的话，不想再和他浪费口舌。
“等等，我真没骗你！”
“老刘，我马上要上班了，不跟你说了，你要是还磨蹭，那我去把店子挂出去。”
“不行！明英，你今天回老街这里，去她家尝一下味道，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老刘，就算你没骗我，她家饭馆很好吃，又能有多好吃？又能给你带来多少生意？”
“她家饭馆特别好吃，我敢打保证，她家饭馆以后肯定会很火，以后来吃饭的人肯定非常多。”
“有这么好吃？”
“真的很好吃！明英，你今天回老街吧，你去她家尝尝。我真没骗你。”
见他说得如此诚恳，不似假话，周明英犹豫了。难道真有老刘说得这么好吃？好吃到以后肯定会很火？会引来很多客人，间接给她家小卖部带来很多生意？
“明英，你回老街一趟吧吧！”
想了想，周明英说：“行，我就去尝尝，如果你骗我的话，你马上就把小卖部挂出去！”
“好！”
“那我明天再回来，今天货多，请不了假。”
挂了电话，周明英捏捏肩膀。午休就只有一个小时。马上就要接着上班。她喝了口水，从宿舍里出去。
进了车间后，她看到有好几个工人已经在工作了。她来到自己的工位，开始组装零件。
她工作的这家电子厂是一家做手表零件的电子厂，普工装零件，一个小时十二块，她一天工作十二小时，有时候加点班，一个月能赚三四千块。
包吃包住，一个月到手三四千，对她们这种没文化年纪又大的中年人来说，已经很好了。就是有些累。手膀子和手腕经常酸痛。在厂里工作久了，肩周炎、肌腱炎等等毛病接踵而来。
但是没办法，家里有老人要养，孩子也还在念书，就算再累再苦，也要坚持。
她看向旁边的工人，她旁边的工人年纪比她还大，也比她还能吃苦，几乎天天加班，就是为了多挣点钱。
这年头挣钱难。没什么能力的人，不努力不吃苦，哪能活得下去。
她叹息一声。想到了她的丈夫老刘。她知道老刘舍不得小卖部，但是现实问题摆在面前，再舍不得也该舍了。养活不了家，小卖部留着还有什么用？
她又叹气，想着等下得去领班那里请假，明天回老街一趟。
到了晚上，饭馆快打烊的时候，林媛媛擦着桌子，像还在店里还在吃饭的客人投以一瞥。
今天生意比昨天好一些。饭馆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了。相信不用过多久，来这里吃饭恐怕就要开始排长队了。
最后一位客人离去，林媛媛去收拾碗筷，把碗筷端到洗碗池那边。
洗碗池那里，李满福吭哧吭哧地洗着碗，认真专注。
“满福，给。”林媛媛把碗筷放过去。
“谢谢。”李满福冲她笑，干净的眸子里透着如同孩童一般的纯净。
林媛媛悄悄观察了她一下。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李满福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明明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但总给她一种像小孩的错觉。
李满福和小冬待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俩神态很相似，宛若同龄人。可是小冬才三四岁啊……
林媛媛摸了下脑袋，没再多观察李满福，转身又去收拾桌子。
她拖地的时候，闻到从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她吞咽口水，“老板，夜宵吃啥呀？”
“莴笋鲫鱼汤面。”
“莴笋鲫鱼汤面？肯定很好吃！”她就说她刚才闻到了一股鱼肉的鲜味。
没过多久，夜宵做好。林媛媛自己去端面。
碗里热乎乎地冒着气，白气散开，如牛奶一样奶白的面汤落入视野。细碎的葱花散落在浓白的汤里面，给人一种“白银盘里一青螺”的画面感。
迫不及待先喝一口汤，热乎的汤汁极鲜极美，侵入舌尖时，能感受到面条的清香，鲫鱼的鲜嫩，莴笋的甘甜。
再嗦一口面。
柔软劲道有弹性的面条吸溜一下落入口中，清鲜适中，吃完唇齿留香，香味久久不散。
工作劳累之后，来一碗这样热乎清鲜的汤面，似乎浑身的疲劳都能尽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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