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是的, 老板，是吵到了叶老板，就是那个宁冬饭馆的老板。”
“吵到了叶老板……”雇主的声音迟疑着。
“他们说叶老板要睡到八点半, 睡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饭馆的营业。”
一听这话，雇主立即道：“那可不行！晚半个小时……那就晚半个小时吧。”
田淑香扫着地, 忽然注意到旁边装修的声音似乎是停了下来。过了七八分钟, 装修的声音仍然没有响起, 她有些惊讶。
楼上, 戴着隔音耳罩的叶宁耳朵微微一动, 即使戴了隔音耳罩, 耳边仍然有微微的突突突的声音。
她捂着耳朵，忽然间，声音消失。捂着耳罩的手慢慢放下去，她缓缓入睡。
八点半, 闹钟响起来。叶宁揉揉眼睛，起床的同时, 旁边房子突突突的装修声音又响了起来。
眉头微微一挑，叶宁伸伸懒腰, 起床洗漱。
十二点钟，宁冬饭馆打开大门。有食客一进去就问：“叶老板, 今天早上睡得怎么样？”
虽然不知食客为何突然这样问, 但叶宁还是道：“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叶老板，你放心，以后你睡觉的时候不会有装修的噪音再吵你了。”
叶宁目露疑惑, “已经装修好了？”
“不是, 以后八点半开始装修。”
闻言, 叶宁笑了笑，“那挺好的。”她戴上新买来的厨师专用透明口罩。
外头吹起凉风，李洪生缩了下脖子，进入秋天，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快了。
“凉糕凉虾冰粉！”录音喇叭的声音传过来。李洪生转头望过去，天气渐渐凉快，蛋糕凉虾冰粉恐怕没有以前好卖了。
杨大刚盛着冰粉，递给客人后，对李丽芬说：“这几天生意少了些。”
“天气转凉了，正常，等到了月底，怕是就没什么生意了。”
“到了月底我们再卖别的，对了，”李大刚忽然想起什么，“过两天咱们去买一个大冰箱。”
“行。”
托宁冬饭馆的福，这段时间夫妻俩赚了不少钱。有钱换冰箱了。家里的冰箱用了很多年，又小又旧，是时候换一个大一点的冰箱了。
“还有，我们得再买几个凳子，摊子上的凳子不够用。”
一开始来这里摆摊的时候，他们没有摆桌子凳子，后来生意好，吃东西的人多了，人们就摆上了桌子凳子供客人使用。
“哎赵奶奶，您来了？”李丽芬见赵奶奶拖着蛇皮袋过来，忙笑着打招呼。因为赵奶奶经常来这里捡废品，她们已然熟识。
“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堆了一些矿泉水瓶子，您快把它装走。”
“谢谢。”
每一个桌子下面他们都放了垃圾桶。里面攒着的矿泉水瓶子，李丽芬和杨大刚没有留下，都留给了赵奶奶。
其他摊位上有放垃圾桶的，都把废品留给了赵奶奶。赵奶奶拖着满满鼓鼓的蛇皮袋往前走。
老刘正嗑着瓜子，发现赵奶奶拖着蛇皮袋走过来，他起身，“老人家您来啦？喏，瓶子我都给您留着的。”
“多谢，多谢啊。”
“没啥的。”
赵奶奶装好瓶子，继续往前走。
“赵奶奶！”李洪生见赵奶奶过来了，他赶紧喊住她，说：“您来的可真及时，刚好几个垃圾桶都装满了。”
帮赵奶奶装好瓶子，李洪生说：“小心着点啊。”
赵奶奶连连道谢，满载而归，返回家时，她买了几斤水果。现在她每天能卖不少废品，赚的钱比以前多，因而每天都能吃上水果。
拖着蛇皮袋，背着水果，赵奶奶杵着拐杖，缓步前行，走了一段路，她歇下来，坐在石墩上。
从水果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颤巍巍的手剥开橘子。她吃着甜滋滋的橘子，晚风将晚霞吹到了她身上，将她颊边的笑容染成暖红色。
一辆车缓缓从赵奶奶身边经过。车子里，林光耀对旁边的林镇山说：“爸，前面就是宁冬饭馆了。”
林镇山向前望去，密集的人群缝隙之间，一座小饭馆映入视野。
林光耀说：“人还挺多。”
林镇山沉吟，“常先生说这家饭馆的老板厨艺胜过了我，自然来吃饭的人多。”
听到这话，林光耀微微皱眉，“爸，我还是不相信有人能胜过你，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林镇山微微摇头，“常先生不会说假话。”
“可是……”
“等下去吃了就知道了。”
林光耀闭了嘴。在他心目中，他的父亲就是神，虽然早已退了下来，但仍然是不败的神。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出现，说她的厨艺远胜于他父亲，虽然并非她本人所言，可是在他听来，也是十分荒唐可笑的。
他完全不信，他对父亲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再加上对方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所以他更加不相信。
车子停下来，林镇山和林光耀下车。他们提前订好了座位，直接进入饭馆。
一入饭馆，浓香扑面而来。林光耀鼻子动了动，神色微异。林镇山眯了眯眼，似乎在辨别和评价空气里的香味。
从“香”这方面来说，这位姓叶的小姑娘，在这方面做得极好。目光一扫，扫过别人桌上的菜。
林镇山神情微凝，在“色”这方面，也做得极好。胖侧，林光耀喉头微动，“爸……”
林镇山到桌位上坐下，林光耀赶紧跟过去。
“您好，请问需要吃点什么？”
林镇山沉吟，“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若要吃，就得吃招牌菜，通过招牌菜，可以探出厨师的厨艺最顶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们这里所有菜都是招牌菜。”
所有菜都是招牌菜。林镇山目光微闪，发现菜单里有一道卤煮火烧。
卤煮火烧，京都特色美食。他是京都人，卤煮火烧是他的拿手菜。原本他打算点佛跳墙，倒要瞧一瞧叶姓小姑娘做的佛跳墙究竟如何，然而菜单上没有佛跳墙。
“来一份卤煮火烧。”林镇山说。
“好的先生。”
刚点完卤煮火烧，就有服务员端着卤煮火烧去别的桌。
视线掠过卤煮火烧，林镇山微顿，林光耀看到卤煮火烧，他喉结滑动，“爸，这卤煮火烧……”
看起来似乎比他父亲做得还要好。那浓郁的卤汁，浓而不厚，那香味，醇而不杂……
林镇山气息沉着下来。
不多久，卤煮火烧端上来。林镇山看着面前的卤煮火烧，仔仔细细地打量许久，随之拿起汤匙，舀起汤，凑近闻。
浓郁的香气入鼻，林镇山细细品析，随后轻轻把汤匙里的汤倒回碗中，汤汁如一层酱色的水晶幕帘倾斜下来。
这卤汤熬得极好，质量极其高。林镇山自认自己熬不出来这样的卤煮汤来。
他正要说什么，赫然发现，对面，林光耀正瞪着双目，颤颤道：“爸，这卤煮火烧……比您做的……”他及时住口，没把话说完。
林镇山把他的话接下去，“比我做得还要好。”
虽然还没尝，林镇山就已经知道，面前的这碗卤煮火烧，远胜过他做的卤煮火烧。
林光耀嘴唇颤动，“爸……”
他仿佛是还处于不可置信的状态里。不敢置信真的有人能比他父亲还厉害。方才他尝了一口卤煮火烧，卤煮火烧的味道，远远胜于他父亲做的卤煮火烧。
从前他以为，父亲做的卤煮火烧，便是卤煮火烧能够做到的最极致的味道。父亲做的卤煮火烧，是卤煮火烧的极致，卤煮火烧再不能做到更好吃了。
然而刚才这家饭馆的卤煮火烧，却颠覆了他几十年的认知。
原来，父亲做的卤煮火烧，并不是卤煮火烧的极致，还有比父亲做的卤煮火烧更好吃的卤煮火烧。
长久以来的认知被颠覆，他久久缓不过神来。
世上真的有他父亲还厉害的人！而且还是一位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他宛若被雷劈中。
林镇山要镇定得多，一时间他的心情复杂起来，终于有人能胜过他，一直独孤求败的他不禁生出欣喜来，而终于有人胜过了他，自己被打败，他又难免多了几分不悦，既不高兴又高兴的矛盾心情，让他的情绪十分复杂。
菜陆续端上来，每尝一道菜，林镇山似乎都会有一个新的发现，吃着吃着，他矛盾的情绪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
是无法抑制的敬佩与敬仰。对叶姓小姑……不，对这位叶老板的敬佩与敬仰。年纪轻轻，便有了这般手艺，未来还会有更高的造化。
他向后厨里正在忙碌的叶宁投以注目。他相信，只要叶宁厨艺继续进步，以后她或许会成为一个传奇。
感受到不容忽视的注视，叶宁抬起脑袋，与远处的林镇山目光交汇。
她认出林镇山来。一丝意外划过眼底。没想到林镇山会来她这里吃饭。林镇山是她的老前辈，还是行业里德高望重的老前，她理应去打一声招呼。
同时她也想结交一下这位老前辈，虽然常老爷子说她的厨艺胜过这位老前辈，但她想，她或许只是某些方面胜过这位老前辈，这位老前辈仍然有很多东西需要她去学习。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厨这件事，除了自己不断的练习，还需常与人切磋学习，这样才能不断地进步。她当机立断，停下手里的活。
“林老先生，您好。”
林镇山见她过来，“你认识我？”
“林老先生的大名，在我们厨艺界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镇山笑了一笑，“小姑娘……叶老板，听说你的厨艺是自学的？”
“是的。”
“你还不到双十年华，便已有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厨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林镇山似乎在回忆什么，“我年轻时，父亲说我是天纵之才，如今才晓得，我哪里是什么天纵之才，同你比起来，我只能算个庸才，你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不敢当不敢当，老先生过奖了。”
“不必过于自谦，你有这样的资本。”说着他语气里透着可惜，“你若是我的孙女……”他止住住话语。
假使叶宁是他的孙女，那他们林家怕又能重现祖上的辉煌了。林家祖上世世代代是御厨，最辉煌的那一代属第十八代，那时林家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神厨，林家声誉一时盛极。只是传到了如今已经是第二十六代，再没有一代人能重现第十八代那样的辉煌。
林镇山看着叶宁，无比惋惜，为何他的子孙里没有出现一个如叶宁这般有天赋的天纵之才。
若叶宁是他的孙女，或许他们这一代会重现祖上的辉煌，不，或许会比第十八代更加辉煌。只是可惜，可惜了。
叶宁与林镇山闲聊了几句，再耽误不得时间，便返回后厨继续下厨。
当天，一段偷拍的视频被传到网上。
名厨林镇山盛赞宁冬饭馆老板！视频一发上去，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去，这真是那位名厨？林镇山？”
“他居然说他自己不如宁冬饭馆的老板，林老先生可是现如今厨艺界的泰斗，宁冬饭馆的老板居然比他还厉害吗？那她的厨艺得多好啊，我的天……”
“叶老板的厨艺巨巨巨棒！叶老板天下无敌！”
“宁冬饭馆？之前在网上挺火的那饭馆？ wow，老板长得挺漂亮的嘛，是个美女。”
“连林老先生都说自己不如宁冬饭馆的老板……那我一定要去饭馆尝尝，这位老板的厨艺到底有多好！”
宁冬饭馆又在热搜上刷了一遍存在感，当即又吸引了一大波人去往饭馆吃饭。
叶宁看到网上的视频，并没有多少喜悦。饭馆知名度又提高了一些，她理应高兴，然而却高兴不起来。视频里，林老先生承认自己不如她，这样的视频传出去，老人家的脸面何存？
然而视频已经传播出去，她也没有能力让视频全部消失。
彼时，首都，人大附中的一个教室里，冉述打着呵欠，眼睛无意间扫过斜前方同学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里是截屏下来的一张视频照片。照片里，少女穿着雪白的厨师制服，侧颜干净柔和。
那不是……那天那美女？冉述立马去斜前方的同学那里。
“看啥呢大维。”
大维说：“一个美女厨师，在网上看到的，是我喜欢的style~”
“我瞧瞧。”
大维点开视频给他看。冉述确定，大维说的美女厨师，就是那天那位美女。他震惊不已。他还以为那美女和他们一样还在上学，还是学生，没想到人家是一个饭店的老板兼主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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