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西归县地处陈国境内，原本是陈国最偏僻的地方之一。靠着西归山道，这里已然发展成了一处商业交往频繁的重要城镇。此地商业上的繁华程度在陈国偏僻地区里简直独树一帜。
因商业而繁华的西归县城各地客商云集，四方来货众多，仅仅是为了囤放货物修建的商会货栈就占据了县城不少地盘。
有了商人，有了货物，有了生意往来，西归县对人的需求逐渐增加。居住在县城附近的村民山民就有了额外的生计。他们农忙时种地，农闲时进城做工。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不错。
随着不断发展，西归县的人口构成发生了巨大变化。商业流通带来了人口流通，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与本地人在此混合。他们的后代有粗豪敦实的、有俊雅婉约的、有壮硕的、有细瘦的、有高、有矮、有美、有丑。
这里不只人混合出了各种各样的形貌，街道两旁的房子也碰撞出了独特的风格。临街商铺货栈还有些固定功能和样式打底，私人庭院那端看主人怎样发挥了。
看看挨着梁家商铺后街的那些住户就知道，西归县里有钱人家的院子样式有多丰富。这些院子当地风格浓厚，又加了一些四面八方淘换来的经典样式，凑在一处竟然意外的和谐实用。
梁家在西归县的屋子比起周边的院子就显得过于实用且粗糙了。梁老家主可不在意这些人怎么评价他修建的屋子。在这么一堆华丽的庭院里显得土里土气，一看就比周围人家差一点点，差那么一点就能够少被坏家伙惦记，不是正好么？
结实实用够大还藏拙，这是梁家建屋的基本要求。
现在梁士真带着弟弟儿子们就站在那门脸朴实的梁家商铺后门卸货。
梁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有自家的铺子。铺子后面就是货栈，再后面连着主人居住的院子。这三块地盘，每一块面积大小都恰到好处，宽敞实用，合在一起就占住好大一块地盘。
“路上又多了好多流民。”梁恩瑾嘀咕。
要说和这座繁华县城格格不入的就是气色萎靡的流民了。比起上回下山看到的，这次县城里又增加了许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归县商业繁华，肯下力气流民们还是可以在这里挣口饭吃。
“哎～原本是东门流民多，现在是四个门外面都有了。”梁恩璋。
西归县城出西门沿着西归山道往西南连通西州。西归县城出东门沿着夯土大路往东沟通陈国往东、往南、往北，四通八达的商道。
最开始东门出现零星流民，后来南门北门也有了，最后不知道那些流民怎么转悠的，西门竟然也没能逃过流民扎堆的命运。
西归县所处位置是山中难得的一小块盆地，中间还有河流穿过。按着陈国建县城的规矩西归县城有四个门。实际上主要沟通西边和东面商道的还是西门和东门。南门北门主要是方便周边村民山民出入。
“城门口各家都在施粥。家里可要多送一些粮食过去？”梁恩瑾无疑是个心善的郎君。
“我看不用多送粮食。还不如多雇佣一点流民做活。给报酬比施舍一碗粥实在。”梁士安说。
看着山珍入库，这一趟的差事就算结束了。几个孩子刚才的讨论梁士真就没有过心，他招呼几人道“行啦。都去歇会儿。如果不想歇着就出去多看看。看了再想想。”如今下山主要就不是为了做生意，主要是为了孩子们多在外走动增加见识。家里人教导再多都不如他们自己体会记忆深刻。
一听可以出门，梁士安立马说“阿兄我就不歇了。我答应阿留给她带外头的稀奇东西呢。”
“嗯。去吧。银钱带够。不够就使人到铺子里来取。”梁士真也不累，只是如今西归县城流民太多，他实在提不起游逛的兴致。
梁士安一走顺便带走了梁恩璋和梁恩瑾，身后还跟了一堆健仆。
“小叔。不是说给阿留买稀奇玩意儿么？你怎么往城门走？”梁恩瑾看着各色商铺离他们越来越远。
“啊。买东西回程的时候顺便就买了。给阿留带什么她都喜欢呢。”给侄女儿带东西很重要，但今天他要办另外一件事。
东边城门外，到处都是流民们搭建的棚屋。时间久了这里的气味变得很不好，周围早就没了好景色。
破烂的棚屋内，男人正在啃着烤鱼肉。跪坐在他对面的孩子们流着口水。
“怎么？想吃？”男人恶劣地把一块鱼肉往前送了送，看到孩子们更馋了就把手收回来。
鱼肉，孩子们是没有资格吃的。他们用来填饱肚子的只有野菜加上粗粮做成的团子。比起外面的流民他们至少每顿都有一个团子。
跪坐在棚子里的孩子们全都饿到眼冒绿光。他们非常想要抢夺男人手中的烤鱼，但是他们不敢。
孩子和男人都不是善茬。孩子们不敢，不过是因为男人的身旁就是几个体形健壮的汉子，且只听令于男人，这些小鬼在之前的抢夺中被打怕了。
男人啃完烤鱼将鱼尾巴一扔就躺倒在旧席子上。也许是席子太旧，他不舒服的扭动几下表达不满。
看着男人不动了，其余的汉子把小孩子们赶出了棚子。
昏暗的棚屋里只剩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女。
“阿良来给我捶腿。”男人平躺在席子上说。
“是。”少女的声音特别难听。
阿良今年14岁，她是被男人买来的。是男人最后一批货物中唯一会读书写字的。
满面脏污，吃相难看的男人是一个人牙子。男人自觉是个童叟无欺的商人，其实最爱做无本买卖。
现在他手头的孩子都是用野菜团子引来的。他只挑长相最好的留下，沿途都是流民其余长相不好的孩子也很方便处理。
男人看上了西归县的繁华，想要在这里出售这批孩子。
“哎呀！今天，那傻小子就会过来。你说要个什么价钱好？”男人语气悠闲地说着恶毒话。
“一两金子吧。”阿良小声说。
“你要价太低了。那可是个肥羊。”男人咧着大嘴仿佛金子已经飞到他的面前。
“不低了。奴还没见过金子呢。”阿良说谎了，她见过金子。
“哼。你懂什么。那小子可是肥羊呀，肥羊！”破烂棚子不隔音，男人只能压低声音。
也许是阿良太过无趣，也许是男人吃饱了犯困，棚子里很快归于平静。
安静中，阿良一边捶腿一边想着心事。
阿良有些想娘。可是阿良的娘已经在她六岁时候死了。她的娘不过是贵族家里豢养的歌姬。阿良是男主人和歌姬生下的孩子。她的命微如尘埃。没有资格称男主人一声父亲。
有一天，男主人供奉的巫说家中诸事不顺，全是因为对家诅咒，家里充满了厄运。阿良可以作为封印厄运的容器，封印之后，将她卖给别人将厄运转移到别人家，一切就会好起来。
男主人信了，阿良被卖了。
有流民的地方就会冲突不断，城外已经有好几伙流民和当地村民山民发生冲突了。冲突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争夺为城外客商搬运货物的工作。
梁士安目的明确不准备多管闲事，他们尽量绕过发生冲突的地方再深入流民营地。
走了很久梁士安才看到那几个孩子。看到被聚集在一处的孩子，他知道找对地方了。
梁士安带着两个侄儿在一块看着比较干净的空地站好，让家中健仆前去叫人。
“小叔是要买下这些孩子？”梁恩璋已经猜到一点梁士安的打算了。
“嗯。”梁士安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他这个决定并不明智。
这次西归县流民聚集，县城内外的官吏除了摆出几口熬粥的锅子就没有再多做什么了。流民因为城门口的兵卒进不了城，但是越聚越多的流民只会为将来带来更大的问题。
城外流民扎堆，城内繁华依旧，西归县处处透着古怪。不知道那些官吏在想什么。梁士安家里人觉得情况不太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随便买人以免引狼入室。
走了几趟西归县，梁士安的良心还是有些按不住了。他决定要买下这些孩子。
卖家没有让梁士安他们等很久。邋遢的男人从窝棚里钻了出来，带着几个汉子快步走到梁士安面前。
“你来了。钱带够了么？”流民聚集的地方就不能多待。男人打算做完这笔生意就马上带人离开。
“够。你开价。”梁士安也不想在这里墨迹。
“十二个孩子。都是能干活的。十二两金子。”男人往高了开价。他接受还价。
“10两。”梁士安还价。
“成交。”本来就是无本买卖，男人答应得很爽快。拿到钱他就可以带着兄弟们马上离开这里。
梁士安让健仆把钱袋送过去。又让剩余的仆人去带走那十几个孩子。交易顺利完成，双方在城外分道扬镳。
邋遢的男人带着兄弟们淘换了足够的食物往东离开了西归县。西边比起混乱的东边确实要安全些，但是这几人还有家人在等他们回去，他们只能一路向东。这几人路过一处山坡时与一对年轻夫妇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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