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倒拔垂杨柳
“讲真我忍你很久了。”
方七岁上前一步，逼近班长，面不改色。
班长难以置信地看看方七岁，又看看刘曳，像只炸毛的雏鸡，梗着脖子问：“你谁啊！”
“师父……”刘曳暗暗拽拽方七岁的衣角。
方七岁回头，打量刘曳神色，低声问她：“你不想我为你出头？”
刘曳条件反射地摇着头，但片刻，意识到什么，又迟缓地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方七岁一笑，抬手轻拍刘曳的头，而后挥挥手，示意对方退后。
重新转头看向班长，方七岁看见这高二的女生一脸局促，她身边的几个女生还没离开，也都一脸迷茫，不知所措。
班长时不时打量方七岁的红色校服，大概是在纠结什么时候惹了这高年级的学生，自然百思不得其解。
只一眼，方七岁就能判断班长是个色厉内荏的主，轻蔑提了提嘴角，“我叫方七岁。”
“方……”班长还没重复完这个名字，脑中的某段记忆被调动出来，她当即捂嘴失声。
旁边的女生们小声交流，“是传说中的校霸吗？”
“我记得好像确实叫这个名字，而且也是高三的……”
“班长什么时候招惹了这尊大佛？”
“难道不该问副班长什么时候抱上了这条大腿？她还叫人家作‘师父’……”
听到女生们的交谈，班长脸色更加难看，深呼吸之后，她强忍恐惧，眼神躲闪着看过来，“学姐……找我，有什么事？”
方七岁将这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抬起下巴，淡然道：“我觉得你很没有礼貌。我希望你向刘曳道歉。”
“没礼貌？”班长不服，“我哪里没礼貌？我连脏话都没有说……”
一开始理直气壮，但对上方七岁面无表情的脸，班长气势又弱了下去。
一旁的刘曳看得叹为观止——
要不是清楚师父有多“弱鸡”，她自己都要以为方七岁是哪来的武林高手了！
就算是这样的处境也能面不改色！师父果然很优秀！
“对。所以我没有说你不文明。”方七岁说，“我是说你，没礼貌。”
“你……”班长气极，正要说什么，恰好一阵风吹过，将方七岁红色的校服贴在本人的身上，衣料叠出模糊的轮廓，乍一看会误以为是肌肉。
班长又一哽，“我，我还觉得您没有礼貌呢……”
“我只是在捍卫我方底线，并没有攻击你方。相反，是你方先攻击我方，随意地踏进刘曳的界限中指手画脚！”
“我是好心！”
“你俩什么关系？她向你指教了？你看她表情，你觉得她听你说话，开心吗？”
“你……”
“美女的事轮得到你多嘴么？美女的领域你熟么？你有美女职业资格考试证书么？你凭什么自诩专业？人家真美女，爱上神坛上神坛，爱接地气接地气！”
“我……”
“最后送你一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你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
方七岁逼近班长，眼神凌厉如冰：
“管好你自己！”
班长被一番话怼得面红耳赤。
她张张嘴，觉得憋屈，觉得理亏，因此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转头见身后的女同学们对着自己的背影指指点点，班长强弩之末，仍想力挽狂澜——
“你信不信我找人来收拾你！”
方七岁脸色更加阴寒。
还要找人？
看来今天不让这位学妹长记性，她以后还会针对刘曳！
方七岁掏出手机，当即……
准备报警。
但她等了半天，也没见到班长有掏手机“找人”的准备。
方七岁了然：原来是虚张声势。
她手指一晃，离开拨号键，转而给某“神兽”和某“不良”发送了信息。
班长一怔，看对面一通操作，有些心慌，“你干嘛？”
“摇人。”方七岁回答，“来，你也摇人。”
班长立刻回头看自己的“跟班”们。
然而，本就是单纯班集体中简单的利益维系，此时“大难临头”，那几个女生都瑟缩着退后，为难地摇摇头。
班长又掏出手机，通讯录划拉好几页，一时也不知给谁发消息。
她强撑着把手机往耳边一放，假装打电话，然后迅速锁屏，“人马上就来！”
嗯，来。
方七岁点头。
你用手机桌面给软件打电话，它们马上顺着网线来砍我。
比班长预想得更快……
甚至比方七岁本人预想得还要快。
人，摇来了。
秋风萧瑟，吹来几片刚坠落树梢的枯叶，打着旋儿路过对峙的双方。
方七岁的背后，似乎隐隐放出神圣的光圈——
那是正道的光！
方七岁的背后，似乎隐隐传来振奋的鼓点——
那是胜利的歌！
班长因为紧张，一时头皮发麻……
她看到，这位高三迷之学姐的身后，走来一个肩扛黑色道具的高个银发男，和一个怀抱白色道具的清瘦黑发男。
“啊……那是高三的不良，陈晋轩！”
“旁边那是高三的学神，方戍楼！”
“看不出来，刘曳居然在校内，‘黑白通吃’！”
“班长是不是踢到钢板了？这下人脉仕途都要遭殃……”
也许是有了后援的加持，方七岁的身影更加光辉，那似有若无的战歌更加嘹亮！
只见方七岁扭头，对身后两个男生分别一指：
“把你音响关了。”
银发男动手，音乐戛然而止。
“把你灯光关了。”
黑发男动手，打光骤然消失。
“来这么快？”方七岁低声问。
方戍楼抢先一步，指向身后教学楼的方向，“我从窗边看到表姐居然还没离开，怕有意外，一放学就在附近待机啦！”
方七岁看向陈晋轩，“你也是？”
陈晋轩板着脸，“我只是闲逛，顺便被他找到，被迫去办公室借了道具。”
道具……
方七岁看向二人怀中的音响和灯光，嘟囔道：“让你们来撑场子，你们……就差给我来一首《凤舞九天》了？”
陈晋轩挠挠头，“我就说这样很土，他非不信！”
方戍楼解释：“我小时候被混混堵在巷子里，他们就是这样的！我觉得很吓人！”
方七岁闻言，一品，觉得不无道理——
混混就是要土、要横、要不讲规矩！
自己的形象算不得什么，当务之急，是震慑这班长，免得以后她再来找刘曳的麻烦！
于是，这边四人并排站着，与对面形成1vs4vsn多吃瓜群众的阵势。
眼看着传闻中的不良陈晋轩，与传闻中的学神方戍楼，黑白两尊大神，都听传闻中的校霸方七岁调度……
而传闻中的校霸方七岁，居然站在传闻中的校花刘曳那头！
在实验中学一时没有任何传闻、也摇不来任何人的班长，感觉自己毫无排面。
妒火中烧，班长指着对面四人，脑子一抽，骂道：“你们……你们仗势欺人！”
她又回头对身后的女生说，“快帮我录下来！高三的欺负人了！”
听见班长这么说，身后的女生中真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自己被曝光无所谓，反正校内有关她的各种奇怪传闻不绝于耳，方七岁本不在意。
但身后还有三个“清白”的人，眼下他们也要入镜，方七岁就看不过去了。
方七岁伸手，本意只想先挡住摄像头，再好言劝解。
可班长反应极大，一见方七岁伸手，居然应激似的，曲起五指，立起指甲，竟直接朝方七岁脸上袭来！
两位男生因为距离隔得远，一时反应不及。
就连战五渣方七岁本人，也僵在原地。
那一双手，锐利的指甲，就在方七岁咫尺距离！
来不及了！
很快，操场上传出少女的惨叫：
“啊啊啊——”
咻！
啪！
呜呜呜！
以上拟声词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方七岁恰时回魂，眨了眨眼。
她怔怔看向地面上，被一个过肩摔扔在不远处满脸呆滞的班长……
以及身边还没收回抱摔之势的刘曳。
“师父！”刘曳一变脸，表情又从战神转为女神，柔柔又关切地问，“你没事吗？”
方七岁：“没事。”
她当然没事了。
被当成铅球扔出去的又不是她。
而那头，被扔出去的铅球本球，啊不，班长本人，摔了个七荤八素。
坐起来的时候，人都没回过神来。
此时的刘曳，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俯视班长道：“我本不想这么对你的，但你不该对她出手！我告诉你，欺负我，我忍了。欺负她，不行！”
操场上一时静默无声。
许久，才传出围观女生们稀稀拉拉的掌声——
“好一出林黛玉……”
“……倒拔垂杨柳！”
“谁欺负你了！”班长捂着屁股愤怒道。
“四处造我谣，暗地使绊子……”刘曳忍无可忍，“你还说没有欺负我？”
此时，刘曳的表情，不再娇柔。
相反，她的脸上，是无比的坚定和果敢。
“我……”一时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班长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盈上眼眶，“我只是见不惯所有资源都围着你转！凭什么……明明我也很努力……”
“不好意思。”刘曳深深一鞠躬。
班长一愣，以为自己打动了对方。
方七岁也一愣，以为刘曳奉献精神又上头了。
但刘曳直起腰后，说的却是：“这声不好意思，是为班长以后越来越少的资源，而感到遗憾。因为，我要动手抢了！”
“你！”班长眼一红，刚要说什么，又忌惮对方的武力值，弱弱闭了嘴。
“我不会因为抢回资源而道歉，是过去的我太‘自我牺牲’，什么都拱手相让。”刘曳说，“但，那都是我本应得的！所以，我要拿回曾属于我的一切！”
“好！”女生们掌声雷动。
就连拿着手机录像的那位女生，镜头也不知不觉间只转向班长与刘曳的方向。
注意到摄像头，班长几近崩溃——
自己被过肩摔、自己无理取闹的丑态，竟都被最初想要陷害这四人的镜头，原原本本录下来了？！
涕泗横流之间，班长委屈不已，刚要起身跑开，又被方七岁挡住去路。
“你还没向刘曳道歉。”方七岁居高临下。
在对方身体投下的阴影中，班长溃不成军，“知道了！我道歉！对不起！”
“以后不许再伤害她。”
“……谁还敢惹她啊！”
想想刘曳的战力……
倒也是。
方七岁这才让开一步，让班长捂着脸跑远。
班内的风云局势，似乎就随着这一刻的反转，瞬间变幻。
“曳曳，我们早就觉得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了！”
“刘曳雄起！”
身后吃瓜的少女们把刘曳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不知道这些女生此时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说出迎合刘曳的话。
也许是真心实意被刘曳打动……
也许只是因为班长士气大减，她们想寻找新的“领袖”……
被他人瞩目，被他人欢迎，这本是刘曳最在乎的事情。
但此时，刘曳意外地感觉到，自己心头，波澜不惊。
相反，看向人群外的师父时，她的眼中，才会重新找回喜悦的热度。
“谢谢大家。”刘曳朝同学们微笑示意，又指指那摄像头，“这视频可以不要曝光吗？学长学姐他们会很困扰的！”
“你放心曳曳，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得到承诺，刘曳推开人群，亲亲热热挽上方七岁的手，笑着说：“我们回家吧，老大！”
看到这一直端着架子的女神，难得露出如此自在的表情，方七岁也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好。回家。”
路上，刘曳心情大好，一直无意识地哼着小曲。
方七岁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见对方如此欢欣，也忍不住笑，“这么高兴？”
刘曳点头，“嗯！”
“为什么高兴？”
“因为……”刘曳沉吟片刻，认真道，“我没想过，我不需要伪装成任何模样，也能得到师父这么好的人、以及学长们的支持！”
“嗯。”
“师父，谢谢你！”刘曳停住脚步，站在方七岁面前，表情严肃得像在发誓，“以后我不会再装成完美女神的样子，我会好好改正，重新做自己……”
“等等。”
方七岁却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觉得这些事是我教你的。我也不觉得做女神，有什么不好。”
“啊？”刘曳有些疑惑，“可是，没有架子，不是会更招人喜欢吗？”
“可是为什么非要招人喜欢呢？所谓‘女神’，所谓‘真实’，自己欣赏自己，不该是最重要的吗？”
“……”
“对了，还有，关于结婚……”方七岁想起什么，又忍不住说，“毕竟我们还是高中生，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听大人的话，无可厚非。”
“嗯。”刘曳点点头。
“但是，我们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大人。与其把人生选择权交给别的大人，不如把大人该做的决定，交给变成大人后的自己来决定？”方七岁提议道，“现在的我们，只要健康安稳地长大，就够了。”
刘曳眨了眨眼，眸中映出对面红衣少女淡然恬静的面容。
像是一缕佛香幽幽然，从眼里沁入心底。
方七岁说：“我们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整，慢慢长大。”
我们还小，可以慢慢长大。
这是一句温暖的话。
也是这个当前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没能教给这群少年的话。
刘曳长睫低垂，抿着嘴呼吸，把险些控制不住的泪意憋了回去。
见刘曳触动至此，方七岁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此时，陈晋轩与方戍楼在边上同时起哄——
“呜！灵魂灯塔！”
“哇！人生导师！”
“啧！”方七岁猛踩俩男生一人一脚，“烦死！我要跑回去了，再见！”
她当即跑远，两名少年却不依不饶。
一个蓄意拱火，一个张皇道歉，两个人连忙追上去。
又是那条通往地铁站的上坡路。
又是那渐行渐远的少年人。
又是落在最后面，望着大家背影百感交集的一个人。
区别在于，此时的刘曳不再迷茫。
她有自信。
她相信，很快，她就能追上他们。
她朝少年人们奋力跑去。
入夜。
收拾好一切的方七岁坐在床头，打开了手机。
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搜索了校园论坛，怕里头又传出关于刘曳不好的消息。
关于“校花”的讨论帖，似乎有了新的物料。
好在，这次，替刘曳开脱的人，更多了：
——“还是不能人云亦云，今天我才看出来，刘曳其实人很好。”
——“对啊，反而是有些人一直嫉妒美女，在背后造谣呢！”
——“今天看到ly和她的师父团，莫名觉得……好燃好萌，又好好嗑？”
——“那两个帅哥是吉祥物吗哈哈哈哈哈，手足无措好可爱！”
——“呜呜呜，我也想要那么好的师父！”
——“抱住楼上，至少我们可以拥有那么好的ly呀！”
帖子后面，顶着“ly”昵称的一个用户回复道：“怎样都好，喜欢她就跟她一起玩，不喜欢也可以不用勉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楼上是本人吗？女神风度有了！”
——“妈妈我看到了天使！”
“ly”回复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笑得憨厚的猫猫，像是对毁誉全盘接受。
方七岁微微一笑，退出论坛。
手机屏幕顶端跳出弹窗，她收到刘曳发来的一条信息：
——“师父，我明天还可以去找你吗？”
咯噔。
方七岁的心如上了一下。
还要找她干嘛呀？！
她本以为这件事圆满了结，她可以回归自己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了……
但此时刘曳的这条信息，似乎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方七岁随意应付了几个回合，对方却任性做着阅读理解：
——“谢谢师父！”
怎么就谢谢了？
你给我回来！我好好给你解释一下我话里的含义！
但即将八点，剩余的时间不多。
方七岁只好作罢，放弃挣扎。
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方七岁开启直播，进入梦乡。
直播间内。
——“里予里予里予！”
——“今天也是陪主播佛系度日的一天呢！”
——“咦？是我看错了吗？刚才进入直播间的，好像是一个大主播？”
——“真的是啊！那不是最近人气很高的校草主播吗！”
粉丝们纷纷注意到，直播间内，由于一个“大主播”的围观，系统在屏幕正中跳出通报框。
——主播“山河”进入了您的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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