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霸总有疾否
和顾年的这次会面，算是不欢而散。
方七岁带着少年组离开企业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过分阴沉。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也不敢吱声。
“怎么了表姐？”还是方戍楼放心不下，先问询道，“他威胁你了么？”
听到表弟的问话，方七岁抬眼看过去，想起顾年，她还是反问：
“戍楼，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见过一个叫顾年的人？”
“顾年？”方戍楼仔细回忆，没想出个所以然，“应该没有。”
不光是表弟想不起来，方七岁自己也完全没有印象。
她很确定，她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但是……
——“你确实长大了……”
顾年的声音在她耳中徘徊，久久不能散去。
这句话分明是在暗示，他见过小时候的她。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作为一个集团的总裁……
偏偏盯上了名不见经传的她？
顾年的身份，不简单。
站在原地也寻思不出个所以然，方七岁毕竟麻烦大家跑了一趟，想请少年组吃个饭。
但方戍楼见识过表姐在咖啡屋与总裁的对峙。
他深知，她濒临“破产”！他好说歹说，非要自己替她买单……
于是，少年组明目张胆薅了方戍楼一顿大的。
让他新买的小西瓜零钱包又瘪下去，大家才心满意足地解散。
回到家，方七岁没有心思休息。
她从压箱底的老物件中翻找许久，才找出回忆的老相册集。
方七岁一页页翻找，却没能在其中任何有亲朋好友的影像上，找出与顾年外貌相似的人。
这些照片都是方七岁小时候亲手整理的。
因此时隔多年，她仍有印象。
她是个条理很强的小孩，这些照片要按照时间顺序摆放，就不得有一丁点差错……
甚至当年父亲江正道主动提出要搭把手的时候，还因为他笨手笨脚，被小屁孩的她嫌弃了。
只是，这么有条理的她，整理出的相册……
每一本，每一页，都或多或少，缺了那么一两张。
不是有规律的空缺。
而是像被人刻意抽走了回忆一样，空了出来。
方七岁的视线飘过那空缺的格子，手指轻轻抚上去……
指腹能感受到照片原本在那里存在多年，连塑封纸都撑出褶子的痕迹。
顾年，曾出现在，这些消失的照片中么？
方七岁心脏一跳。
她知道这些照片在哪……
只要她去了，她就能知道答案，知道在哪里见过顾年……
但是这犹豫只是一闪念的。
瞬间出现在她脑子里，又瞬间被她放弃了。
方七岁把所有相册收回箱子里，塞回老地方，若无其事地进行着这一天的日常生活。
因为是周末，到家的时间也早，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毕竟和顾年的对峙还没有结束，她依旧处于没有平台可以直播的状态。
只是，这天登陆网页，她意外地发现，局势好像不太一样了。
某社交平台的热门话题中，赫然有她“里予”的名字。
点进去之后，迅速浏览各大用户的资讯，方七岁很快得出了事件的始末——
原来，在先前与少年组合作直播的过程中，这件事就已经逐渐发酵起来。
因为“里予”本就独特的直播方式，在山河介入之后，就已经引起了一些推理爱好者的注意。
已经有人在明里暗里分析她这么做的意义所在……
毕竟人类就是追求“意义”这种没有“意义”的“意义”的生物。
随后，“里予”一直很稳定的直播状态，变得极度不稳定……
这就引起了更多推理爱好者的注意，以及“里予”本身粉丝的注意。
——“在这样的时代里，有里予这样反内卷的主播存在，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无论如何，我要守护她！她是我加班路上唯一的精神支撑！”
双方一联手，大家一整合线索信息，技术宅再辅一帮助……
“资本介入导致小主播无处可去”的故事就呼之欲出了。
当下，白头时代。
正是男女对立、老少对立、资本与百姓对立的时代。
——“我想像她一样活着！我想帮助她！”
——“团结起来啊！无-产-阶-级万岁！”
一旦有任何可以让年轻人宣泄压力与戾气的途径，他们都不会错过。
于是，为籍籍无名小主播发声的里予今晚会在哪直播的超话，热度高居不下。
方七岁是感动的。
第一次遇到这件事时，她以为她不是一个人，因为她有公会，虽然是挂名的。
但会长暗夜流光背叛了她。
后面，她的少年们站了出来。
再后面，千千万万这个时代中，被剥夺了发言权的年轻人们，站了出来。
此时此刻，被压抑的年轻人，在借此机会，向无良的资本家发起宣战。
——“来，看看你们技高一筹，还是我们人海战术更强。”
——“不怕，我当了三十年一线程序员了！我没有头发！我无所畏惧！”
方七岁感动的同时，也很清醒。
她知道，在这件事中，她只是个符号，是网友们的工具。
但她也正有此意。
网友们需要她这个符号，而她也需要网友们的帮助。
她一个人扳不动顾年……
一群人还扳不动么？
仿照着先前少年组们的直播合作方式，开始有各种小主播联系到方七岁，想帮助她继续进行直播睡觉。
而这正和她意！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方七岁可以继续按时直播睡觉，而小主播们可以借这次的热度，趁机乘一波东风。
这一夜，方七岁依旧睡得安安稳稳。
——“里予冲呀！啊啊啊啊啊！”
——“小主播冲呀！冲冲冲冲冲！”
她安睡……
在一片群情激愤之中。
在一片暗潮汹涌之上。
周日早晨醒来，方七岁心旷神怡。
查看过直播数据，她才意识到，昨晚看似平静的一夜，实际上都发生过什么——
那首位和她合作的小主播，在直播开启一个小时之后，就被平台检测到，并封号了。
顾年果然还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方七岁心下烦躁，继续看下去——
只不过，由于有技术宅群体的介入，“直播接龙”正式开启。
她的睡眠直播，从始至终，没有中断超过一分钟！
首位主播被封后，当即把连线交给了下一位主播。
下一位主播进行接力，转播里予的睡觉……
随后再被封……
再被接龙……
方七岁平平安安睡了一夜。
而网络上的网友们，热血沸腾。
在无声的大战中，他们守护了她一夜！
得知真相的方七岁，感觉鼻子莫名一酸。
也许网友们只是上头了。
也许大家只是在泄愤。
但她是被众人团结守护的那一人。
这种体验很珍贵，也很奇妙。
一生，也许就这么一次罢了。
这件事中，收到冲击的，一定不只是方七岁一人而已。
从官网官博的资讯来看，平台所在的集团，即顾年代表的势力群体，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方七岁很确定，顾年一定还会再来找她。
而且是很快。
但在顾年找她之前，还有一个人，先行找到了她。
那就是公会会长，暗夜流光。
接到对方的电话时，方七岁还来不及出声，就先听到听筒那头传来一个哭唧唧的男声——
“呜啊啊啊啊啊！救救我吧！里予！救救我吧！方七岁！”
方七岁：“……”
像方戍楼那样长得可爱的少年哭唧唧，她会毫不犹豫地心生怜爱。
但暗夜流光那样的秃瓢油腻男哭唧唧……
她敬谢不敏。
在方七岁深呼吸数次，实在听不下去，准备直接挂断电话时……
暗夜流光似乎预料到方七岁会这么做，终于出声：
“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
作为一个之前号称“为了女朋友可以不择手段挣钱”的男人，暗夜流光声音里的波动自然不是因为喜悦。
而是因为哭抽了。
方七岁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暗夜流光：“她～知～道～我～们～害～你～的～事～了～”
方七岁：“干得漂亮。”
“诶诶诶等等！”预感到少女又准备挂电话，暗夜流光连忙抑制住声带的颤抖，强撑着叫回对方，“我知道，这件事算我做得不厚道，所以，我想找你道歉。”
方七岁铁石心肠，“你现在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找我我也不能帮你追回她。”
“我知道……”暗夜流光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个那么纯粹的女孩，正直善良，知道我有这样的污点，义无反顾离开我……也是她这样的行为，才让我意识到，我做了违背初心的事。”
“……”难得听见会长如此掏心掏肺，方七岁有了些许倾听的耐心。
“方七岁，我只是想找你道歉，不管你原不原谅，我只求个心安。这是我从她那里学到的。”
见少女没有拒绝倾听的意思，暗夜流光深吸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和她分手后，我短暂回顾了下我这前半生。我大学时就喜欢她，只是一直没有在一起。作为朋友，她一直很支持我的事业，直到我的公会有了起色，我才有底气跟她告白。
“这些日子，为了让她过更好的日子，我没日没夜，也逐渐跟一起创业、本志同道合的兄弟有了分歧，彼此分道扬镳……只有她，一直陪着我。可如今……”
说到这，暗夜流光的声音悲欲泣血，“她不在了，我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你找我说这么多……”方七岁问，“是想要我做什么？”
“没想要你做什么，你也做不了什么。”暗夜流光沮丧地抽抽鼻子，“我是不该找你说这么多，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了。打扰了……”
暗夜流光不需要她做什么。
这反而让她想帮他做点什么。
毕竟最初，暗夜流光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从他网名就能看出来，他其实是个很中二的人。
他建立这个公会的初心，只是想和好朋友一起玩直播而已。
当初签下方七岁，明知要支付她一笔工资，明知她不能给公会带来更多流量。
暗夜流光也只是慷慨道：“欣赏这小丫头的个性！更何况人家还是学生，就当给点零花钱嘛！”
他本质上不是坏人，哪怕总裁施压，他第一反应也是找她好好商量。
只是他选择了与她不同的立场罢了。
方七岁说：“我有个办法，也许能帮你追回你女朋友。”
暗夜流光声音顿时雀跃，“什么？你居然有办法？”
方七岁又提醒，“但你要知道，你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当前拥有的一切。”
暗夜流光下定决心，“我就是为了她才做这一切的，如今看来，显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只要她！”
“好。”方七岁点头肯定，提出方案，“那么，打不过我，就加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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