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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小孩子身娇体弱,尽量避免用药,这是常态。

  不过第一次当娘的乌拉那拉媚儿却不懂得这个常理,她听到梁太医要一副药都不开的离开,整个人都懵了,不禁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是不是尔芙见五格格被四爷重视,便要用歪脑筋除掉五格格,这般想着,她的脸上带出了几分对尔芙的不满和怨恨,这倒不是她没有城府,而是她自以为自个儿腻在四爷身边,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却没想到四爷正低头瞧着她,也就那么正好将她那满脸怨恨都看在了眼里。

  还不等四爷想明白乌拉那拉媚儿这一脸的怨念是为了什么,乌拉那拉媚儿就如同点着的炮仗筒似的炸了,她本就松松散散挽在脑后的长发,登时被甩开了,赤金点翠的长簪,落在地上,被她直接踩在脚下,丝毫未觉,奔着梁太医就冲了过去,咬牙问道:“小格格还在发热呢,你怎么连副药都不开,你是不是存心要让小格格这么熬着,还是有谁吩咐了你什么?”说完,她怨毒的小眼神就落在了尔芙的脸上。

  这次,连四爷都看傻了。

  这得是什么脑回路,才能让乌拉那拉媚儿总结出这样的结论呢!

  尔芙满脸懵,她有些呆滞地吞着口水,默默退到旁边儿,左右四爷在这儿,一切有四爷做主,她还真不需要冒头解释,毕竟梁太医的医嘱是在正常不过的安排,任是谁都挑不出毛病来,反倒是乌拉那拉媚儿为了让房间里香气习习,不顾小格格身娇体弱,竟然将满是花粉的花卉盆栽摆在窗边炕几上,这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般的愚蠢,难道乌拉那拉媚儿真的中了一孕傻三年的标……

  若非如此,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正当四爷打算出面制止住乌拉那拉媚儿有些丢脸的做法时,弓背低头做恭顺状的梁太医出声了,他先是有些尴尬地将胳膊从乌拉那拉媚儿的怀里拉扯出来,又微微后撤两步,这才重新站定脚步,轻声解释道:“格格容禀,微臣实不敢担此罪名,小格格身体娇弱,即便是再温和的药物都可能引起她的不适,且花粉引起的不适,只是暂时的,也许小格格现在的身体不舒服,但是用温水一点点浸润就能缓解,所以您实在不必太担心这点。”

  说完,他抢在乌拉那拉媚儿开口前,对着四爷拱拱手,快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立时陷入了一片宁静。

  这场面就尴尬了。

  乌拉那拉媚儿虽然一贯在后院众女跟前,将自个儿扮演成个有些粗线条的傻大姐,但是在四爷跟前,她的形象是很温恭娴静、带着几分娇俏、调皮的解语花,现在她突然原形毕露,不说尔芙有何反应,起码四爷有一种看错人、信错人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不是四爷还顾虑着自个儿的形象,他恨不得指着乌拉那拉媚儿的脑门臭骂,好好骂醒眼前这个智商不在线的女人。

  “好啦,既然小格格无碍,妾身也就能放心了,先走了。”太过凝重的气氛,让尔芙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脖颈,她扭头瞧瞧脸色越发难看的四爷和越缩越像个鹌鹑样的苏培盛,又瞧瞧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的乌拉那拉媚儿,抢先开口道,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做吸引火力的出气筒,尤其她这说话都不过脑子的糊涂性格,真真是太危险了。

  四爷闻言,脸上的沉郁之色稍显收敛,微微点头,倒是也没有拦着尔芙。

  尔芙得了四爷的准许,屈膝一礼,又冲着乌拉那拉媚儿颔首一礼,迈着步子就离开了飘雪苑,径自就往听雨斋的方向去了。

  虽然小格格的身体不适是由花粉引起的,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这事会横生枝节,想着趁乌拉那拉媚儿等人还没有开始挖坑设套的下绊子,先去找小七问问清楚,免得到时候被人算计都没有个防备。

  上房堂屋里,小七起身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送到尔芙跟前,娇声问道:“额娘,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这夜里更深露重的!”

  “你还知道夜里更深露重,这怎么早早就让人将炭盆都撤了去,不怕冻着?”尔芙微微抬手,示意仅穿着一袭单衣的小七抓紧到罗汉床上坐着,稍显不满的瞟着小七身侧伺候的近身宫婢,沉声说道。

  小七从小就知道自家额娘怕冷,也明白自家额娘怕她冷着、冻着的心思,不过她还真不觉得房间里凉,反而认为房间里的温度有些高,若不是怕自家额娘瞧见了不放心,她这会儿还开着窗户透气呢,所以被尔芙问起来,她显得有些心虚,忙不迭的顺着尔芙的意思,重新坐回到了罗汉床上,动作利落连贯地将腿儿一块收回到了罗汉床上,最后还不忘扯过旁边搭着的锦被,笑吟吟的回答道:“额娘,地龙烧起来,这屋里都暖烘烘的,根本用不上炭盆!”

  “那也得小心些,这女孩子最怕就是受寒了。”尔芙放下手中茶盏,轻声提醒道,虽然她还是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有些低,但是见诗兰等人都认同小七的说法,她倒也没有强硬的要求宫女去重新准备炭盆送进来,不过该提醒的,她也没有忘记,还是不忘唠叨了一句,不过也仅仅是唠叨一句,便话锋一转的问起了小七去飘雪苑的经过。

  “哦,这事儿啊……

  今个儿在听风楼的时候,茉雅琦姐姐偶然说起府里新添了小妹妹,提醒我说我现在是做了姐姐的人,总该要过去瞧瞧,这不散了课,我就直接回来听雨斋,让人从库里挑选了两件不错的小礼物,跟着她一块飘雪苑那边儿去瞧瞧,不过我没在那边多待,将礼物送上,又瞧瞧还睡着的小妹妹,便寻了个由头,说是要抓紧回来练字,领着人就回来了。”小七笑眯眯地捏着攒盒里的蜜饯,一颗颗地往嘴里丢着,随口回答道。

  “那怎么没到额娘那边看看呢?”尔芙也捏了颗酸甜的蜜渍杏子咬着,继续问道。

  “回来路上,我路过那丛西府海棠旁边的时候,一不留神摔了跤,腿上磕破了,一走路就丝丝拉拉的疼,我怕额娘瞧出来惦记,便没有去正院那边给额娘请安,不过我让兰霞过去替我给您请个安,这丫头没见到额娘您么?”说着,小七就抬手指了指左腿膝盖的位置,还将裤管儿挽起来,让尔芙瞧瞧已经上过药的红肿膝盖,然后就没心没肺的笑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尔芙有些心疼的拧眉唠叨道。

  “不疼了,上过药就好多了。”小七笑着答道。

  “以后还是要小心些,走路稳当些,尤其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眼瞧着就要下雪了,这后花园里那些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就更滑了,千万要小心,可别为了贪图赏景就伤着身体,那还不得心疼死额娘!”尔芙又仔细瞧瞧小七膝盖上的伤处,确定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仍然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同时又问起了兰霞那丫头的去向。

  她在飘雪苑那边儿停留的时间不短,要说兰霞替小七过去给自个儿请安,见自个儿没在院里,应该早就回到听雨斋这边儿给小七回信,可是现在她都从飘雪苑到了听雨斋里,紫苏还没有回来,显然是有些不对劲的。

  不过尔芙倒没有怀疑兰霞的忠心,因为她进府以后,小七和弘轩、小米团身边儿伺候的那些婢仆,她都让张保和陈福查过背景,也将这些仆从婢女的近亲家人都想法子调到了自个儿名下的庄上住着,按月发放份例月钱,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从未吝啬过,兰霞想要背叛小七,那代价就有些太大了,但是这府里人多事杂,兰霞又是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她是怕兰霞这么晚了,还在府里游走,碰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稀里糊涂的被牵扯进去,丢了她那条小命儿。

  “兰霞那丫头机灵,应该就是在路上碰到交好的小姐妹,被绊住脚了吧!”

  “还是得安排人去各处找找,这么晚了,各院就到落锁的时辰了,她一个丫头还在外面逗留,实在是有些没有分寸了!”尔芙微微摇头,扭头冲诗兰使着眼色,命诗兰去安排人寻找兰霞,同时也不忘对小七解释两句,这种事儿还是要小心些,万一被人揪住兰霞什么短处,很容易牵扯到小七的头上,这姑娘家的名声是万分要紧的事儿,容不得半点不谨慎。

  小七闻言,亦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连忙让紫苏安排自个儿院里的小太监去寻找。

  因为兰霞的事儿一打岔,尔芙也就忘记要问小七去飘雪苑的经过了,小七也没有再主动提起,一直等到尔芙和小七说够了闲话,回到正院上房坐定,这才突然发现自个儿去听雨斋的正事都忘记了。

  不过她倒也没有再安排人去问,一来是到了院门落锁的时辰了,二来是小七这时辰也该洗漱歇下了,明儿还要早起去听风楼那边儿上课,本来就已经是睡眠不足,实在没必要这么折腾小七了,再说飘雪苑那位五格格突然发热是因为接触到花粉,也牵扯不到小七的头上,她也就不想多操心了。

  唯一让她还有些挂心不下的就是兰霞那丫头的去向。

  听雨斋那边儿的养狗太监耿路和厨下太监李正,还有正院这边的赵德柱、王守财等人一块去找,沿着听雨斋到正院一路都找遍了,附近有宫婢丫鬟住着的那些偏院,也有会说话的小太监贵喜去问过,不过都是一无所获,兰霞这宫女就如同是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你说这丫头会跑到哪里去呢?”正坐在妆台前卸妆的尔芙,冲着诗兰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诗兰微微一怔,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怕是出事了,因为她要是真半路碰到交好的小姐妹闲聊的话,但凡是个懂规矩的人,也不敢多留她在自个儿耽误,毕竟她还担着差事呢,而且要奴婢说,便是她这次没有出事,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听雨斋去了,您也不能留她在格格跟前伺候了,这种不守规矩的宫女留在格格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嗯,等等看吧,要真是兰霞出事,怕是小七又要伤心了!”这事,尔芙也想过,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小七那边儿。

  别看小七那孩子瞧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连上次茉雅琦故意挑拨小七和自个儿的母女情分,小七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脸上有些挂了几分不快,几天也就过去了,但是这都是因为本来她们就没有太多姐妹情分,不过小七和兰霞的情分不同,兰霞是最早跟在小七身边伺候的宫女,尔芙记得兰霞到西小院当差的时候,那会儿才五岁上,个头不到桌子高,胖墩墩的身子板儿,走起路来,好像是笨拙的企鹅似的,晃晃悠悠地跟在才会走路的小七身后,一块逗弄还满地爬的小弘轩,那些事儿,还都是历历在目,要真是兰霞出事,对于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挫折的小七,绝对是一个挺大的打击。

  想到这里,尔芙的脸上有些难看,眉头紧紧蹙着,其实说实话,如果兰霞出事,小七会伤心,她也会伤心,到底是她瞧着长大的孩子,真出事的话,她心里也泰然不了,想想兰霞的父母,那以前也是在她跟前伺候的老人儿了,不然也不会有兰霞小小年纪就被送到西小院来给小七作伴……

  呼,越想越是心烦的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狠狠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到脑后去不理,强作镇定地起身来到内室的床上坐定,吩咐诗兰熄灭了几盏蜡烛,就着昏暗的烛光,有一搭无一搭的和诗兰一边说话,一边培养着还不知道在哪里打转转的困意,好不容易等到眼皮发沉,困意上涌,刚要吩咐诗兰替自个儿把床幔放下来,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的嘈杂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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