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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女子不该进私塾?


  第七百五十章

  顾长亭一宣判,张大奎就算是傻了眼。

  他原本还想着要让这位官老爷好好教训教训王氏这个悍妇,让王氏好好学学什么叫做以夫为天的道理,怎么转眼自己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就归了王氏。

  不但祖产没了,他还要挨打。

  张大奎愣在了原地,一旁当差的衙役反应却很快,三五个衙役你拉胳膊、我拽腿的就把他揪到了堂前的空地上,坐在上首的顾长亭对着班头一眨眼睛,班头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粗声粗气的招呼了一句:“来,给咱们大老爷好好招呼招呼他,居然敢咆哮公堂,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负责执行杖责的两个衙役,也是有样学样地应了句,拎着水火棍就来到了张大奎的身后,只将张大奎吓得哭爹喊娘,这才齐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抡着板子就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这衙门口里,动刑也是有规矩的,一般嘴上说的越凶,这手底下就越是留着几分气力,可就算是两个衙役都已经留了一手,并没有实打实的往死里打张大奎,也将张大奎打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全然没有了他对上王氏的那副凶悍样子,也没有了刚进衙门口时的那副颐指气使的架势。

  眨眼功夫,二十板子就打完了。

  张大奎有气无力地被衙役重新拖回到大堂,让他在口供存档上,画了十字画押,这才重新将他用铁链子锁了,交由另外在大堂门口当差的另一半衙役送往县衙所属的监牢去。

  这场夫妻俩的闹剧,以王氏的大获全胜告终了。

  王氏摸着眼角欲落未落的泪滴,连声的称赞着顾长亭这位青天大老爷,拿着重新登记造册过的地契,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庄子上。

  从今往后,这张大奎回来不回来的都不是个事了。

  虽说她丢了这些年积攒下的银钱,可是尔芙填补给她的那点碎银子,倒是也能弥补一二了,说是好像挺大的一件事,她也就是最初看见林大海领人量地的时候,有过片刻的惊慌,还真算得上是否极泰来了。

  心情大好的王氏,路过宛平县市集的时候,还不忘称了一条子肉,打算回家给张宝儿和张建山好好改善改善伙食。

  这些日子,张大奎不在家里头,她都没好好给孩子弄口吃的。

  如同风雨过后,天空就会有彩虹一般,随着张大奎被收监,王氏拿着写着自己个儿名字的地契,再次回到家里头,这照常过着自己个儿的小日子,可怜牢里头的张大奎就算是倒了血霉了。

  虽说现在还没有什么妇女儿童保护法,但是一个大男人想打女人,也绝对会让人瞧不起,何况他还想着偷摸将自己个儿家里头的田产卖了,连自家老婆孩子的死活都不顾,牢头瞧不上他,同牢房的那些个老人也看不上他,整日里,对他是呼来喝去,动辄就是拳脚相加,吃更是没得吃,睡也就只能窝在臭气熏天的尿桶旁边,本就被一顿板子打得伤了屁股,这十五天的监牢生活,更是让他身心俱疲,到处都是暗伤。

  十五天一过,牢头负责任的将他丢出了监牢。

  张大奎臭烘烘地出现在了县衙门口,他抬头望着头上刺眼的太阳,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禁抱着脑袋就窝在墙角呜呜哭了起来。

  出监牢,也没有个人来接他。

  哭够、哭累的张大奎就这样顶着满街人嫌弃、厌恶的眼神,拖着不算便利的腿脚,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他的一个老朋友***里走去。

  马三今个儿的手气不错,才从赌坊赢了两吊钱出来,正哼哼唧唧的唱着不成调的小曲,猛然瞧见自家墙角握着的一个如臭乞丐打扮似的男人,抬腿刚要踹就瞧见了张大奎那张布满淤青的脸,忙将他扶起了起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张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此刻,张大奎已经将王氏恨到了骨子里。

  他听马三这么一问,狠狠啐了口满是血沫的唾沫,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便随着马三进了院子,“别提了,摊上了个丧门星。”

  马三是个老光棍,三十五六岁了,仍然是酒馆、赌坊的胡混,也就是仗着家里头老辈人给他留下了不少的积蓄,这才没有被人打死在街上,自然也就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给他做媳妇了,之前,倒是有个领着孩子的寡妇和他搭伙过了几天,可是很快就因为他实在不像话就又走了。

  平日里,他就最嫉妒的就是张大奎有王氏那么个好媳妇。

  他猛然听张大奎这么一说,自是很好奇的一番追问,张大奎自认被收监不算什么丢人事,再加上他也着实需要发泄一番,好好倒倒肚子里的苦水,便也就将王氏把他告上衙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马三,那是个成日在街边打滚的泼皮无赖。

  比起张大奎这个半业余的泼皮,马三才是着实的不要脸,瞧着张大奎似是对王氏恨得牙根痒痒,登时眼睛一转,有了个损人利己的好主意。

  王氏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十里八村的漂亮姑娘,比起楼子里的那些被人睡烂了的花姑娘,强了不止一点半点,马三早就看在眼里,惦记在心上了,以前他总是借故就往张大奎家里头跑,也就是为了能好好过过眼瘾,说句不厚道的话,他要不是觉得张大奎家里头住的太远,他能天天趴张大奎家墙头上过日子去。

  眼下,可算是有了个能让他闻香窃玉的机会。

  这般想着,他又试探了几句,见张大奎是打定主意的不要王氏了,唯一记挂着的就是王氏手里头的那几张地契,马三贼兮兮的凑到了张大奎耳边,很是猥琐的说出了他想到的损招。

  “你觉得这法子能成?”张大奎猛地一回头,咬牙问道。

  “张大哥,咱们兄弟不说是过命的交情吧,可是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好兄弟吧,你觉得我马三是个不仗义的么,我这就是存替你出口恶气,你想到时候你将她轰出门,手里头拿着钱和地契,你还有什么气出不了的!”打定主意的马三拍着胸脯子,笑嘻嘻的保证道。

  不过就算如此,已经品尝过一次牢狱之灾滋味的张大奎,还是很谨慎的补充了一句,“我丑话说在前里头,要是这个事被人发现,有什么后果,可都得你自己担着!”

  “自然,这是自然。”马三连声应着,转身进里屋从柜子里,找出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细棉布衣裳,递给了张大奎,又把钱袋子里的几吊钱拿了出来,拉着张大奎就往西街的一个澡堂子去了。

  两人一块痛痛快快的泡了个澡儿,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张大奎在街边找了个剃头匠,好好把头脸收拾了一番,又在街边吃了两碗热乎乎的馄饨,这才跟着马三去杂货店买了两盒点心,溜溜往家里头走了。

  庄子,还是那个庄子,张大奎回来,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

  早就和马三商量过的张大奎,强忍着被人当猴子瞧的屈辱感,紧走几步就回到了自家院门口,与马三对视一眼,顶着众人怪异的眼神,狠了狠心,一撩袍摆就跪在了自家的大门口。

  站在张大奎身边的马三,则敲响了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这是一出苦肉计。

  马三早就已经先从另一侧偷偷开观察过了,王氏这会儿正在家里头做家务活呢,不然张大奎这出戏不就成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么!

  随着马三一敲门,里面很快就传出了王氏的声音。

  “大嫂子,我是马三呀!”马三算得上是张大奎这些狐朋狗友里头,唯一一个在王氏心目中留下了不错印象的人,他一边敲着门,一边应着声,一副和王氏很熟络的样子。

  王氏也如他预料的一般,很快就将门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张大奎这几天没在家!”王氏一边开着门,一边唠叨着。

  “大嫂!”马三故意站在大门口,和开门出来的王氏来了个脸对脸,见王氏红了红脸,他这才忙退后了两步,似是有些小尴尬的挠了挠头,拱了拱手,伸手指着一旁跪着的张大奎,苦着脸道,“今个儿我来,实际是被大奎哥请来做个见证的,他已经知道自己个儿错了,你就原谅他这次吧!”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

  这要是在现代的话,这已婚男人间相互调侃一句跪搓衣板,那就是个玩笑,可是放在礼教森严的古代,这张大奎这种跪在大门口让自家媳妇原谅的表现,绝对可以用‘浪子回头金不换’来形容,而跪一跪就真的是改过自新了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不过就是他和马三商量的苦肉计,让王氏不能不让他进门。

  “大奎哥,你也说两句,你说说你是怎么能赶出这种糊涂事的,你说着亏的是大嫂发现的早,不然你这一家大小怎么活呀!”马三伸腿踢了踢愣神的张大奎,陪笑道。

  这地痞泼皮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不要脸。

  别看张大奎这个地痞当得不是那么专业,但是脸皮厚度,绝对是专业级的,他接收到马三给他的暗号,狠狠拧了一把大腿里子,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抱着王氏的大腿就连哭带嚎的解释了起来。

  什么他不过就是一时冲动,这才会做偷了地契出去……

  什么他不过就是想要吓唬吓唬王氏……

  总之,张大奎将自己个儿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硬生生的扣上了一顶冲动的帽子,更将他差点就害得自家老婆孩子都饿死家中的事情,说成了不过是他想要小小刺激王氏的任性举动,直说得旁边围观的几个老人都帮着打起了圆场,这才举着手发誓道:“媳妇,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这事会闹得这么大,我本来想着你发现家里头地契不见了,一定会赶紧来找我的,我到时候就给自己个儿台阶就下坡了,可是你一直也不来,我这才不得不闹出了这么一出……”

  人们都有着同情弱者的习惯。

  那天,瞧着王氏昏死过去,被人送回来的可怜样子,让他们都觉得张大奎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今天,张大奎痛哭流涕,幡然醒悟的样子,也让他们觉得王氏太过冲动了,要是王氏在发现地契被自家男人拿走了,便去城里找找张大奎的话,也就不会出现张大奎卖地的事情了。

  人言可畏,张大奎又到底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王氏虽然恨不得将张大奎剁碎了喂狗,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着耳边众口一词的劝说,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一转身进了门,让开了她一直挡着的院门口。

  “谢谢,谢谢……

  谢谢各位叔伯婶婶,谢谢各位大哥大嫂了!”张大奎见状,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衣裳的土都没掸掸,便对着围观的众人连连拱手道谢道。

  这人,有的就善于做面子活,有的则是刀子嘴、豆腐心。

  王氏就是个外刚内柔的人,而张大奎则是个赖皮赖脸的人,他为了做戏做全套,便是让他钻王氏的裤裆,他都干得出来,何况是给人说几句客气话呢!

  有了王氏不情愿的样子做对比,张大奎就显得会做人多了。

  一时间,张大奎猪狗不如的畜生形象,有了很大的改变,更多人都开始变换口风的说起了王氏的不是,说王氏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将自家男人管教的太严,动辄就对自家男人打打骂骂的,也难怪张大奎会受不了,更说王氏的品行有问题,也难怪那么大年纪才嫁出去……总之就是王氏和张大奎的关系掉了个个儿,将张大奎说成了这件事的受害者,而王氏这个被气晕的女人,却好似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

  之所以会这样,也并不是因为张大奎的戏好,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对女人太严苛、对男人太宽容了些,若是这件事的两方互换,王氏做出偷拿地契去变卖的事情,那么被休弃、浸猪笼都是有可能的,而张大奎只需要一个轻飘飘的道歉,便被大家伙儿原谅了。

  比如此时,无涯书院里的对峙一般。

  胡跃林老先生满脸羞愧的低声道:“东家,我有负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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