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
侯叔接到电话，立刻安顿好正在照看的小孙女，马不停蹄地赶到贺深家，时间不多不少，正好过去了两个小时，尽管已经半年没为孟知薇工作，但他对时间的预判估计还和从前一样准确，能够稳稳地根据孟知薇的需要，帮她拿准时间，去往任何地方。
他通过人脸识别的大门，进到贺深家里的时候，看到贺深和孟知薇围坐在沙发边，一人面前摆了碗泡面。贺深已经吃完了，从茶几上摊着的十几个剧本里抽出一个随意翻看，孟知薇一手拿着泡面叉子，一手将剧本翻开，一心二用，边看边下饭。
“你看这是什么台词，好怪啊。”孟知薇指着其中一行，亮给贺深看，“意识流中透着几分言情感，没头没脑地话说半截，这算什么电影，台词说完观众能听懂吗？”
贺深扫了眼台词，又扫了眼剧本封面，言简意赅：“文艺片，导演去年刚拿过电影节最佳导演。”
原来只有她听不懂！孟知薇敬畏地合上本子，将它小心地推到茶几最远的位置，目光在剧本中间继续巡梭：“失敬失敬，是我不懂欣赏了。你这里有没有适合我这个年龄段的少女能读懂的剧本啊？再看一会儿文艺片我感觉要消化不良了。”
贺深接到她的需求，考虑了一下，从茶几上抽出一本比较厚的，放在了她的面前。
《羊村小将大战斗熊高手》。
孟知薇：“……我真是谢谢你了！我是十六岁不是六岁！你这里为什么还有动画片的剧本啊？你能在里面演什么，入侵羊村的三次元外星人？”
“经纪人说让我考虑接一点接地气的联动节目，巩固一下拿奖之后的人气。”贺深面不改色地说，“动画电影配音也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他说这样可以给我的影迷一个惊喜。”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能演绎出这种纯真的童趣。孟知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拎起厚厚的剧本，随即翻到其中一页，对他进行现场考核：“那你来配一句这个我听听：‘可恶的羊村骑士！我下次就带着熊过来复仇！对着你们两口一个！’噫，这台词听着怎么好像也不怎么童趣……”
贺深视线还看着自己手里的剧本，语气波澜不惊、毫不走心地复读，还不由分说地自顾自进行了缩句：“呵，下次回来把你们都鲨了。”
孟知薇大受震撼，拿着剧本抗议地拍他：“这不成了孩子们的童年阴影了吗！你的演技呢？给我认真起来啊！你影帝的奖怎么好像是花钱买的一样！”
贺深及时闪开她的拍打，语气漫不经心地道：“要有一颗善于发现演技的眼睛，用心去体会观察，如果你没发现，要么是没长心，要么是没带眼睛。”
所有烂片的演员都是这么狡辩的吧！孟知薇半是好气半是好笑，一个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场面一时间过分融洽，侯叔站在玄关，看了一会儿，百感交集，忍不住笑着叹息：“好久没见到薇薇这么活泼了，不愧是……”
“啊，侯叔！”孟知薇终于发现了门口站着的人，惊喜交加，猛地冲过来，蹦蹦跳跳地熊抱住了他，像是抱着一个让她充满安心感的柱子。
侯叔的满心感慨全化为了惊讶，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拍拍孟知薇的背，询问地看向贺深。
“不愧是严重到见报的车祸。”贺深接着他刚才的话往下说，朝孟知薇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一下就把人撞回了十年前，这十年的记忆全都没有了，现在就记得自己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无忧无虑得跟傻了一样。”
说谁傻呢！孟知薇不服气地回头瞪他一眼，终于冷静了一点，松开侯叔，撒娇一样地和他抱怨：“我好想你啊侯叔！一觉醒来所有人的不一样了，你也不在了，我慌得不行……”
刚才在电话里听贺深说孟知薇出了点状况，原来是失忆了？！侯叔惊愕地看了看孟知薇，向她确认：“薇薇，你现在真的就只有十六岁之前的记忆了？”
“是啊。”孟知薇点了点头，有点闷闷不乐，“十六岁之后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我回来这边之后连家门都进不去，还得现问大门密码……”
“密码侯叔应该知道吧。”贺深说，“你让他带你回去。”
好。孟知薇点点头，刚要跟着面前的侯叔走，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又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对上，贺深顿了顿，忽地改口：“我也跟着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忙的地方。”
孟知薇迟疑了一下，问他：“方便吗？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你不是正在选下部戏的剧本……”
“不差这一晚上了。”贺深简单地说，向她走去，从玄关的衣柜里拿了件风衣外套，连带着上面的围巾一起取了下来，“走吧。”
风衣加围巾，好有范，好靓仔。孟知薇不知天高地厚地评价起了男明星的衣品，煞有介事地给了个好评，而后看到贺深把风衣穿好，面色不变，漫不经心地把围巾搭在了她的脖子上，随意地绕了两圈，动作自然，完全不让人觉得被冒犯。
深秋的夜晚风当然是冷的，有了条围巾在身上，一切似乎就好得多了。孟知薇眨眨眼，朝贺深投去一个感激的视线，贺深并没有看她，留给她的依然只有淡漠的侧脸，他似乎很少与她正面对视，即便刚才和她聊天的时候气氛那么融洽，但是依然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看向她。
他们坐贺深的顺风车过去，等下他正好一个人把车开回来。车快开到孟知薇家那边时，孟知薇划开手机无聊翻阅，看见自己刚才收到的密码，想了一下，向侯叔确认：“密码是0819吗？六位密码，两个井号。”
侯叔一愣，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地问：“薇薇有印象？”
贺深也是一怔，随即他眼睛无声地眯了一下，语气淡了一些：“谁告诉你的？”
“谢青。”孟知薇这回和侯叔一起坐在后座，探身过去，从前座的两个靠背缝隙中将脸探过去，歪着头和他说明，“你认识他吗？是个大学生，据说是……呃，我资助的，感觉我没失忆前和他关系还不错。”
贺深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动，车开得依然平稳，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说他是个大学生？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孟知薇怔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了吧？他好像就是个普通大学生。”
“既然这样。”贺深淡漠而平静地说，“我怎么会认识他？”
孟知薇愣了一下，也跟着反应过来：“……对哦，你是大明星嘛，平常的日常应该就是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地参加活动，还有窝进影视城或者深山老林里专心拍戏吧，确实不可能认识他，我这个问题问得好多余。”
贺深没继续开口，应该是对她的说法表示认同。孟知薇讪讪地缩回脑袋，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冥冥中总觉得她刚才让气氛冷场了……这种感觉来得没什么根据，不过孟知薇还是决定谨慎地少说话，毕竟多说多错，她从苏醒之后就发现了，对于自己不太有把握的事情，还是说得越少越好，否则就会被人抓住机会钻空子，很多反派都是这么死的。
她心不在焉地总结着自己的花季少女人生经验，贺深突然踩了下刹车，孟知薇本来就稍稍前倾着身，现在猝不及防之下，一头就撞上了前面的座椅靠背。
倒是不疼，就是有点诧异。孟知薇迷茫地再次探头去看，想看看贺深为什么踩了刹车。车灯将前面的路照亮，也让没被照亮的区域更模糊。孟知薇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才发现自家的大门口旁边竟然有人站着。
谢青就站在那儿，目光仿佛正穿过挡风玻璃，向里面看了过来。
他为什么在这儿？孟知薇吃了一惊，随即愣了一下，心里不期然闪过一个疑问。
……贺深停车是因为看到她家门口站着人吗？还是看到了她家门口站着谢青？他刚才明明说自己不认识谢青，怎么会反应这么……
不。孟知薇回忆了一下他们刚才的对话，突然发现，贺深根本没有正面回答他认不认识谢青，他只是默认了她的说法，没有开口反驳而已。
贺深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没动，孟知薇探头看他，疑惑地问：“怎么不往前开了？”
“对啊，怎么不往前开了？”在车的旁边，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弯下了身，看着坐在车里的他们，露出了满是兴味的笑脸。
“就等着你们过来呢。”燕楚瑜笑眯眯地说。
贺深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静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突然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看向孟知薇，上挑的眉峰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凛冽。孟知薇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坐直身，但贺深的表现依然算是平静的，他只这么看了她一眼，对着后视镜里的她说了句话，而后就踩下油门，继续向前。
他说：“下次如果要找我帮忙，就别再找别人了，看着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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