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站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孟知薇是颇有一些亲切在的。
——可不亲切么,她的感觉就像是放完暑假,终于开学回学校了一样。现在才十月,她也就相当于多请了一个多月的假,现在重回校园,别有一种学生式的想念。
可惜不能再进去上学,也没有认识的同学在了。孟知薇抬头看了学校的门牌,多少有点唏嘘。好在她身边站着陆亦彤,自然地挽起她的手,带着她重新踏进了校园里。
“和我们上学那会儿也没差太多,是不是?”她轻快地说,“老牌名校就是这样,每次翻修都是往旧里翻,生怕哪一处的历史底蕴被修没了。”
学校里的建筑外观确实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是显出悠久古朴的砖墙,黑色的窗框上爬着绿色的藤蔓,点缀上蓬勃的鲜活。学校里面的名人故居还和过去的十年乃至几十年一样,完好地保留着当时的样子,走在其间,依然能看出属于百年名校的积淀。
不过也是有很多变化了的部分的,比如学校告示栏里张贴着的光荣榜和名人墙。孟知薇驻足面前,随意地打量了一圈,反正这十年间新增的人名她大多都并不认识。
结果她十分惊讶地在上面发现了陆弈舟的名字。
不是名人墙,而是历届优秀毕业生光荣榜,他是她上面三届的理科第一,以全市第五的成绩被明珠大学录取。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啊?”她惊讶地转头看过去,眼睛睁得圆圆的,“我之前上学时每天路过这边四次,没想到你就天天在旁边列队向我敬礼!”
陆弈舟:“……我没有,别造谣。”
“这句话跟你十年前说得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候你刚发现这上面有我哥的名字,也是这么吃惊。”陆亦彤笑眯眯地说,觉得她的反应有趣极了,“他当然是我们的校友,不然他上个校庆过来干什么?薇薇你之前没注意也是正常的,你不是一直都明确地要出国吗,又不用参加国内的高考,当然更不会关注国内的高考成绩了。”
这倒也是。孟知薇无声地抿了下唇角,看向一边的陆亦彤。
“后来高三时艺术生要出去进修,在别的地方上课,很少回学校,我应该也和同学们渐渐疏远了吧。”她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直白地说,“后来我出国留学,大家的联系更少,我这次失忆之后整理自己的关系网,突然发现,我好像连个特别真心的朋友都没有。”
她这次苏醒之后,没有了之前的记忆,能够清晰地站在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旁观自己的人际关系。微信之前的聊天记录没有,但她苏醒后的一直能接收到,她从车祸中死里逃生的消息这一个月期间也渐渐传开,收到了很多认识不认识的朋友发给她的慰问消息。
知道怎么回的消息她基本上都回了,却在过程中清晰地感觉到,曾经要好的朋友,渐渐从无话不谈变得无话可说,就算她带着十年前的热情,真诚地希望能回到过去的友谊,对方却没有同样失去这十年间的疏远,她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一切只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陆亦彤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坦诚,她和二十六岁的孟知薇打过交道,知道自己的这位准嫂子现在是什么样子,因此她在惊讶的同时,忍不住心里一软。
眼前的这个孟知薇,虽然和她那个准表嫂长得一样,但内里其实还是个小姑娘呢。陆亦彤想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难得温柔地朝她微笑:“没关系的,我们薇薇这么可爱,从现在开始,也一定能交到真心的朋友,把过去的那些都补回来。”
孟知薇:“呃,谢谢你的安慰,我会努力的。但我是十六岁,不是六岁……”
哈哈倒也是。陆亦彤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陆弈舟转过脸来,仔细地看了看孟知薇。
“当年和你不算太熟。”他突然开口,语气清淡地说,“是你回国后才又开始接触的,等到互相确定可以考虑订婚才真正开始相处,也就是今年年初的事。”
啊?哦……孟知薇怔了一下,跟上了他的思路:“你是想说,之前我们确实是不太熟,如果那个时候就能更深入接触的话,没准其实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陆弈舟扫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也不一定,只是有这种概率。”他摆出一副扑克脸,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孟知薇:“……”什么臭脾气啊这人?
陆亦彤:“……”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吧祖宗。
“我倒是觉得,过去的人就让它过去也可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人在他们身后悠悠地开口,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孟知薇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燕楚瑜站在她身后,见她转过头来,伸出根手指,戳向她的额头。
“我说怎么不回我消息。”他慢条斯理地说,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挡住半张脸,做美人垂泪状,“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找了根更粗的大腿抱,始乱终弃,好过分。”
但凡他长得没有这么好看,这个动作一定得油腻到天上去。但由他做起来,就显得非常恰如其分,孟知薇看了都要怀疑自己确实是渣男。
但是孟知薇真的很冤:“你过的哪国时间啊?凌晨三点半发消息谁理你——还是问我要不要吃夜宵?我早上看到了也不方便回你啊,一般吃夜宵的人都是不吃早餐的,这个我懂。”
眼见孟知薇条理清楚,并没有被他的卖惨扮相唬到,燕楚瑜行云流水地放下手,做若无其事状,亲切道:“别太介怀过去的友谊,你看,我不就是你的新朋友吗,这么关心你,吃夜宵都能记得带你一份。”
孟知薇斜睨他一眼,机智地抓住他的逻辑漏洞,敏锐地问:“所以你把我当好朋友?这是一张好人卡?”
“当我的唯一。”燕楚瑜面不改色地说,“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孟知薇:“……”
孟知薇神色凝重:“行了,就到这里吧,再说我要吐了。”
她决定不再看燕楚瑜,视线转向另一边,友好地打着招呼,看清他今天的样子时,突然疑惑地稍稍顿了一下。
“下午好,谢……咦,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一样?”
“做了造型。”谢青说,他的头发被精致地打理起来,身上穿的也不再是之前两次见时那种朴素的风格,显而易见地时尚了许多。他本来五官底子就好,这样一收拾,顿时就显得相当亮眼,即使只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能吸引视线。
“我签了家公司当练习生。”他说,“公司安排我去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大概下个月就开始封闭录制了,现在正在恶补舞蹈和声乐课。”
“好厉害啊!”孟知薇大为惊讶,十分佩服地赞叹着,她想了想,发现这是个十分适合谢青的路线,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希望你一炮而红,c位出道——那你以后是不是就也是大明星啦?你现在有签名照吗,提前多给我点,我到时候给你打投——”
谢青在她说到大明星的时候微微一顿,他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笑了笑,简单地说:“好。”
陆亦彤在旁边张着嘴看了半天,终于能插进话来,赶忙问:“这两个人是谁啊薇薇?”
“呃……”孟知薇发现很难用他们自我介绍的身份来概括他们,那太奇葩了,于是统一笼统地说,“我朋友。”
燕楚瑜挑起一边眉毛,悠悠地道:“现在轮到我被发好人卡了?”
别添乱了你。孟知薇有点头痛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好整以暇的注视中,突然顿了一下,想了想,目光颇为正式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
看得燕楚瑜都有一点纳罕,一边换了个更潇洒的站姿让孟知薇随便看,一边疑惑地问:“看什么呢,突然发现我的魅力值爆表了?”
想什么呢。孟知薇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就是以前没想到,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也是突然意识到,我们之前关系是不是确实还不错?”
燕楚瑜扬起一边眉毛。
“为什么这么说?”他饶有兴致地问。
“你问我的话我当然说不上来,我又不记得……”孟知薇耸耸肩,艰难地描述了一下,“就是一种感觉吧,虽然你不太是个靠谱的人,不过我好像自然而然适应得还挺良好的。”
燕楚瑜眨了下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轻笑起来。
他没有征兆地向她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很轻地说:“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们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同类更确切。”
我十年后也是这幅不着调的样子?孟知薇惊恐地看他一眼,突然发现这很有可能……这人是艺术界的新贵,她好巧不巧不也是个学艺术的吗!看她脚踩好几条船的样子,好像确实没什么节操!
孟知薇倒吸口凉气,顿时开始焦虑。
陆弈舟皱了下眉,冷冷地插话进来:“还想闲聊到什么时候?快开始了,赶快去礼堂。”
燕楚瑜带着笑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孟知薇没反对他,也觉得尽快过去没什么大问题,于是率先响应,迈开腿向前:“走走走,我们快点——还是走这边吧?没换位置就好……”
他们一行人俱都向前走,有意无意地以孟知薇为分界线,划出泾渭分明的两边,陆家兄妹在左,燕楚瑜和谢青在右。他们的背影里显出正在聊天,气氛还不错,燕楚瑜说了什么,孟知薇不动声色地抬手给了他一胳膊肘……
一辆保姆车低调地驶进校园,径直向学校礼堂开去。经纪人程阳确认着今天下午自家艺人的行程:应邀参加高中母校的百年校庆。他无意间抬头的时候,发现贺深不知道为什么,在盯着车窗玻璃外看,目不转睛,一直盯着那一个地方。
程阳是一位敬业且专业的经纪人,他立刻贴心地询问,跟着看过去一眼:“看什么呢?前面的那一排人?是认识的校友?”
“嗯。”贺深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地道,“中间的那个是孟知薇。”
程阳愣了一下,而后顿时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不要用这么平平无奇的语气说这么吓人的人名啊!”他震惊地说,整个人都靠过去,认真地盯着那个前面那个背影看了又看,再次向贺深确认,“这就是你的那个……让你下决心要以最快速度出人头地,不惜中断学业两年去当群演的大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贺深收回视线,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他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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