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为天者
明玉一愣，看向床头。
却见傅回雪弱弱地咳了两声，疑惑地问，“你怎么……？”
“没怎么。”明玉移目，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师兄，我看你的手打出来了，想帮你把被子盖好。”
“原来如此。”傅回雪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没事，扶我起来一下罢。”
“师兄，你还是躺着罢。”明抿着唇道，“我知你在幻境里受的伤有些重。”
“……”傅回雪叹了口气，“真的无碍——你可看见我的剑了？”
他从幻境中出来拼尽全力拿到的剑，也不知道出来的时候丢了没。
明玉点点头，“在房间里，已经替你擦好了。”
傅回雪松了一口气。
“师兄，”明玉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淡笑，“恭喜。”
傅回雪轻笑一声，似乎有些隐晦的沉默，但因隐藏的太好明玉没有看出来，“我只但愿……”
他从被子中伸出手，握住了明玉微凉的指尖，眨了眨眼，脸色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落淡淡的影子，笑了一下，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一点伤没什么，以后能好好保护阿玉就好了。”
明玉心中一跳，又想起在石室中那个声音说的话来，情不自禁地从傅回雪那抽出手，他一别头，起身表情严肃道，“不，以后我来保护师兄。”
傅回雪失笑。
明玉因年纪还不大，脸上带着点婴儿肥，这样叫着要保护他倒显得有些孩子气。
“好罢。”他道，“那我以后可就多多仰仗阿玉了。”
明玉又忍不住露出些笑来，就像一只捉到鱼邀功的小猫，他半蹲在床前，歪着头小声道，“师兄，我要告诉你个事。”
“嗯？”
“我在灵越潭里，拿到了一把剑，它叫照霜。”明玉慢慢道，“……它是天潭的剑，所以，我说要保护师兄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傅回雪似乎十分震惊地坐了起来，一把拉住明玉的手臂，“……你说什么？”
明玉搀扶住他，有些疑惑道，“怎么了？我说我拿了一把剑，是天潭的剑……师兄，你不高兴吗？”
傅回雪捂住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的长发如鸦羽般披散在肩上背后，尾梢拖迤于床上。
不，不是不高兴，他怎么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呢。
……是不可思议。
他在灵越潭天潭的幻境里，拼尽全力九死一生拿到的剑却是地潭他上辈子拿到的那把剑，他愣了，不解，有人却告诉他，不是他的错，是天命如此。
天命如此，所以他纵使付出再多也无法改变。
可……可阿玉竟改变了现状。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想法，心中有一种被钝刀磨肉一般的痛，一阵一阵的，不是为他自己的生死而痛，而是为这宿命，纵使他也想自己不应该那么轻易地相信那所谓的天命。
但现在来看，也许他逃不掉，明玉却一定可以。
他不敢赌那一丝能逃掉的可能。
傅回雪想到过去，又庆幸阿玉才不满十五还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年纪，这样，顶多只是粘着点他，会板着脸说要保护师兄，却不会再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只要……
只要他及损及止。
只要他及损及止。
他在心中念过两遍这句话，回过神来缓缓开口，“阿玉，我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我只是有些累了……劳烦你……你先回去罢。”
傅回雪闭上了眼，在心中叹了口气。
明玉愣住，他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有些不懂。
他看向傅回雪的目光有些难过，像一只邀功不成反被推开的小猫幼崽。
傅回雪有些不忍心，按照以往他应当拍拍明玉的手，夸奖他，鼓励他。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尽可能与明玉保持距离。
“既然明白，就不要拖拉。”
他正想着，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冷漠又不容置疑地道，“支开他。”
“你……”傅回雪声音有些颤抖。
“师兄。”明玉关切地看着他。
傅回雪别过头，以明玉道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的一部分。
只听见他叹了口气，声音柔柔的，却又充满了拒绝的意味：“阿玉，你先出去罢。”
明玉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道，“好。”
背后传来“吱呀”的开关门声，傅回雪终于力竭，躺了回去。
他低声道，“你要说什么？”
那声音严肃，无情，“要你认命。”
“明玉有明玉的命运，你有你的命运，你只需要听我的，将事情做好，一切归于正位就行。”
“虽然你会死，但天下却可太平无虞。”
“……”
“我听说天道不会撒谎。”不知过了多久，傅回雪脸色苍白，轻轻笑了，“能否请教一个问题？”
“说。”
“你能下场干预这一切么？”
那声音犹豫了，但还是道，“……不能。”
傅回雪点点头。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突然又开始咳嗽，下意识用手捂住唇，血从指缝中渗出些许，傅回雪伸手从一边拿了张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请回罢。”
“傅回雪，你莫非要与天作对？”那声音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愤怒了起来，“若你不听劝告，天下与尔陪葬，这里面也包括你的师弟。”
傅回雪面色柔和，丝毫不受他到影响，将帕子血迹朝里整整齐齐地叠好后才道，“……你既然不能干涉我，对我也没什么威胁，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温声道，“阁下，我非你家养的狗，没什么听不听的……更何况，求人做事，你也没有拿出该有的态度，就算是天道，在我这也需后退半步。”
傅回雪因伤情缘故显得有些虚弱，但说出的话却半点不退让，他面色冷淡道，“该做的事情在下都知道，无需别人指手画脚，在下的师弟也不是可以用来随便威胁的把柄，恐吓于我无用。”
“你与你那师弟一般，不识好歹！”“天道”暴怒，“恐天下尽数将毁与你二人之手。”
“若你将砝码全数压于我二人，那才真是贻笑大方。”傅回雪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戳穿，而是低声道，“奉劝你勿扰我师弟，再者……”
“为天者，也可以如凡人一般，怒气冲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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