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贵妃
收拾好了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云芷正准备屏退左右，看会儿书来着的。
不料，云芷还未开口，便听得“贵妃娘娘到——”的尖细声音传来。那传话的管事，特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生怕自己来不及准备。
云芷对着铜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还算得宜。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算是周整。与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是相当的。
云芷瞧见梳妆台上的剪刀，便心生一计。
她笑容明媚道：“贵妃娘娘这么快就来了。”说着，便欲起身。
只是，袖子在剪刀尖锐处上轻轻一划，衣料撕开的声音。在静寂的内室，格外刺耳。
云芷眸光微变，道：“怎么回事儿？剪刀怎么也不收拾一下！”
她话音刚落，丫鬟们便跪下请罪了。
她蹙眉看了看衣袖，道：“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衣服坏了。”
只听得柔柔的声音，已经传到内殿来了。
“阿芷，你这孩子，还派人到本宫那儿去传话呢！近日事情太多了，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你呢！快出来让本宫瞧瞧！”
云芷这才从内殿出来，丫鬟仆妇们也都一一跟了出来。
云芷迎上周贵妃的探寻的目光，浅笑道：“周娘娘这般忙碌，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雯华宫，阿芷好生惶恐。”
周贵妃在正殿主位上坐下，神色哀戚道：“一晃都五年过去了，本宫总觉得，皇后姐姐，是昨儿个才去的。还是阿芷有心，同我一样，都将皇后姐姐记得真真的。”
云芷笑道：“是啊，我也总觉得，母后昨儿个才走。可不是，一晃儿就五年了。那时候，阿芷还那么小。”云芷说着，便比划了一个极低的高度。周贵妃听着，眉眼弯弯，笑意深深。云芷又说道，“这些年，多亏了周娘娘照拂。不然凭阿芷，弟弟和阿芷估计早就追随母后去了！”
周娘娘笑着打断道：“阿芷别说胡话了！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只管开开心心的就是。阿芷啊，昨儿个皇上给我提了提左相，我倒想起来，左相的长子周南，也是本宫的内侄，品性样貌，都是云梦城里一等一的，而且啊，也与你年岁相当呢！”
呵呵，这么快，就想把自己从宫里赶出去么？
这样，好对付阿衡么？
还是你的外家，就这样想同我交好，想拿走我的苍梧令么？
算计了十几年，终于扳倒了母后。已经等了五年了，等不及了吧？！
云芷心念快速转动着，可面上却是一脸笑意，甚至，还流露出小女儿怕羞的情态，低声道：“周娘娘，我还没行笄礼啊！”
周贵妃眸光微动，笑道：“我先给你透个口风，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便着手给你安排议亲了。”
云芷这才提高音量，笑道：“周娘娘哪里话！自古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娘娘这般贤明地来问我，却要我如何作答呢？！这些事情，娘娘只管同父皇商量就是了。哎呀，忘记给周娘娘说了，刚才我一不小心，将礼服的袖子划破了，这可要怎么办呢？”
云芷说话虽然语速放得很快，可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很是令人怜爱。
周贵妃眸光一暗，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就知道，你这小妮子，总喜欢弄出些幺蛾子！她面露难色，道：“福慧，你去尚宫局那儿走一趟，看还有没有其他式样的配得上长公主的礼服。”
福慧应了，立马出去了。
云芷这才说道：“多谢周娘娘了。”
周贵妃似笑非笑道：“谢什么呢！总归是一家人呢！”
云芷含笑点了点头。
周贵妃道：“好了，需要什么，尽管派人去乾元殿知会我就是了。本宫先去准备了，你也好生准备着吧！”
云芷行了礼，将周贵妃送了出去。
她看着还没凉透的热茶，下意识唤道：“槿娘。”
唤了之后，云芷方才想起，槿娘出宫去了。旋即神色就淡下来了。
周贵妃出的宫女，殷殷地问着她需要什么。
她什么话也没说。
大约枯坐了一刻钟的样子，便有人送来了新的礼服。才刚收拾妥当了，周贵妃的人，便来来催促了。
云芷便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出了雯华宫。
走出殿门的时候，云芷略略放慢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了看雯华宫。
雯华宫啊！这座承载了自己最初的记忆的宫殿啊！
自己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学会写字，第一次作了诗拿给父皇母后看，第一次给父皇母后作了香囊，第一次学会做点心……
那么多的尝试与欢乐，终将远去了，远去了！
这座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宫殿，终于要离开了，离开了！！！
也许，五年前，母后走的时候，雯华宫，便不复存在了吧！
自己太过稚嫩，终究不是周贵妃的对手。
她本是满心的惆怅，可想起曾逝去的的欢乐时光。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这样一句诗。
那是母后教给自己的诗。
没过多久，母后便遭周贵妃陷害而死。
即使是父皇严查，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周贵妃。
母后临死前，告诉床榻前的自己，小心贵妃。
母后至死，也没能找出被陷害的证据。
母后。
阿芷长大了。
阿芷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阿芷会照顾好阿衡的。
母后，你放心吧！
云芷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缓缓转过身来，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向西翠宫走去。只刚以进殿，云芷便看见了一身雍容华贵的周贵妃。她坐在正殿的主位上，同着那些诰命夫人们聊天，笑容满面。
云芷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那里，本来是母后的位置啊！
管事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各位诰命夫人起身行礼。
云芷忙说着免礼，旋即，走至周贵妃近前，行了一礼。
周贵妃笑着起身，将云芷扶起。在外人看来，好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
已经五年了，怕是，没多少人，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尚书大人嫡长女，苏皇后吧！
云芷脸上亦是深深的笑容。
天家的脸面，什么时候，都是最最重要的。
贵妃娘娘，总是最有手段的。五年内，虽然没有新立皇后，可谁不把周贵妃当做皇后呢？连带着自己姐弟二人，都还得看这个女人的眼色。
云芷看着那些诰命夫人对周贵妃毕恭毕敬的模样，心里，便好恨好恨！
可她，没有办法。
已经忍了五年了！还有什么忍不得呢？！
况且，也许过了今天，她云芷便再也不是雯华宫里得尽万千宠爱的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的长公主了！
或许，会遇上更为不可预知的事情呢！也指不定，会有生命危险呢！
周贵妃给自己送过多少次吃的，便下过多少回毒了。
她从来都不害怕，有人会将自己的死，归结于她。甚至，她早已经找好了为她顶罪的人，甚至，一套完美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想要的，是那个位置。
而自己和弟弟，便是她最大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云芷的内心，越发觉得可笑。
偏偏这样居心不良的女子，却生得那样貌美，深得父皇的欢心。
她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抓住身侧的宫女，那宫女才稳稳地扶住了云芷。
她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大方的笑容。
赞礼是请的皇姑姑。
正宾镇南公府的老夫人，花老夫人。赞者是右相夫人，叶夫人。摈者和执事均是宫里德高望重的嬷嬷，云芷大都认得。
随着乐音想起，皇姑姑的声音也在响起。
整个礼仪过程，虽然已经熟悉的很了。可今日云芷心绪不宁，一点儿也没合上音乐的节拍。听着皇姑姑的声音，云芷好容易才安定下来，水到渠成的将初加的礼仪走完了。
这时，父皇才来了。
笄礼继续着。
云芷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内心麻木。
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接着置醴、醮子、字笄者。
因着皇上在，周贵妃也极是配合，并不为难云芷。
云芷长舒了一口气。走完这十四道程序，接下来就是聆训了。
已经过去至少一个时辰了，若是没什么意外，槿娘应该在去永州的路上了。
聆训大约是两个时辰，到那时，阿衡也会到永州的。
这样想着，云芷的心里，才略微舒坦了些。
她发现周贵妃在看着她。
云芷迎着周贵妃的目光看了回去。
周贵妃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是啊，她也恨啊！就连皇后，都折在了自己手中。可是，偏偏这个稚嫩的小女孩儿，却屡屡识破自己的计谋。当真是天资聪颖么？那为何当年十岁的她，却没有发现，是自己害死了皇后呢？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聪颖可人的女儿，那该是极好。
云芷已经十五岁了。
出落得越来越像皇后了。
所以，就更不能留了。
过了今天，便再也没有雯华宫的长公主了。
周贵妃这样想着，看向云芷的目光，便越来越柔和了。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云芷觉得恶心，感觉胃里都在翻涌。
偏偏这么多人面前，再不舒服，也得生生地忍着。
皇上到底心细，笑道：“阿芷，你成年了！”
云芷对着皇上笑道：“父皇，还没有聆训呢！”
皇上淡笑着看着云芷，道：“无妨，阿芷，你先喝口水，再接着继续。”
云芷亦是笑道：“父皇可别，阿芷要依着规矩来的。”
皇上见云芷执意如此，便不在打断。
赞礼的声音适时响起，该是聆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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