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心事1

永州开始下雪了。

        湿润而晶莹的雪，纯净、美好。像极了，母后在的日子。

        云芷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雪白的世界，安静地发呆。

        纯白色的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犹如舞女飞扬的裙裾。

        下雪，总是好的。那样美，美得让人可以忘记了一切。

        雪呀，还在下着！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附庸风雅的人，却一点儿也没减少，甚至，还会增加。绮云阁清倌人的生意，在这几日极好。

        就连平时只有寥寥几个客人的云芷，今日，却相当忙碌。

        木公子这一次没来。

        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公子哥儿，带着好几个衣饰华贵的少爷们，直奔绮云阁而来，直呼碧烟的名头。

        碧烟循着声源望过去，略略有些个吃惊。来人都不大认得。

        毕竟是在风月场上见识过的，碧烟表现得十分得宜，笑容清甜，柔声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为首的青衫公子温声道：“碧烟姑娘，我是徐臻。”

        徐臻？

        是叶彻口中的都督之子？

        碧烟眸光微动，微微颔首。

        这青衫的公子，看起来，似乎，同叶彻，不太一样。

        碧烟引着几个人走到自己的屋子，安排他们一一落座了。方问道：“不知徐公子想听什么？”

        徐臻抿了一小口茶，笑道：“茶是好茶，不过衬得上雨过天青的曲子，倒是不多。依你看，什么曲子最是应景？”

        碧烟款款落座，盈盈一笑，道：“碧烟就斗胆来一曲《桃花歌》好了。”

        徐臻将茶盏放下，道：“甚好甚好。”

        席间一个蓝袍的公子笑着对徐臻道：“也不知徐公子什么时候结识了这般妙人，如今肯拉着我们一起来，吾心甚慰，吾心甚慰。”

        又一紫衣的公子笑道：“偏生你这话说的，我忍不住想抽你！”

        徐臻道：“再闹，我们一起走吧！”

        那两个公子立马诺诺说着听琴听琴。

        碧烟笑意微敛，认真弹起琴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婉转柔媚的声音，与琴声相和，极为和谐。琴心本是心境。这首曲子颇为耗神。云芷近段时间经历了大变，心绪本就不稳。再加上，对待叶彻，也有了另外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辗转处，竟有几分小女儿情态的味道在心绪之中，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本是一曲十分潇洒脱俗的曲子，在云芷的指尖，却流淌出另外一种忧郁而又缱绻的味道来。

        徐臻的眸光，深了几分。

        一曲毕了，那紫衣的少年带着几分邪气，笑道：“碧烟姑娘对于这首曲子，果然是有独特的见解的。可否冒昧问一句，不知是何方高人，承得了姑娘这样一份深情？”

        碧烟心下惶恐，低声道：“不知公子何意，碧烟随手一弹罢了。”

        徐臻亦是解围道：“姑娘家家的心事，你可莫要瞎掺和！姑娘今日这一曲，徐某感悟良多。”

        碧烟仓促的望向他，目光迎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的微光。

        似乎，他在帮自己？

        或者说，他是知道叶彻的？对不对？

        似乎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他轻轻走上前，掏出一块纯白色的丝帕，将她因为惊惶而洒落在裙裾间的茶渍擦了擦，道：“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几个，是没有坏心的。”

        碧烟看着眼前如此温柔的少年，明亮的眼睛里，氤氲了浅浅的水泽。这样的感觉，像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长一般。

        他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叶彻除夕夜会来永州。”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

        她点点头，轻巧的后退一步，娇声笑道：“多谢徐公子。”

        徐臻唇角勾了勾，不置可否，已然辞了碧烟，潇潇洒洒带着人出去了。

        碧烟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的衣角，再也看不见一丝痕迹。她怅然回神，从水袖中取出那枚暖玉，呆呆地看着。

        出宫后的第一个新年，会与叶彻，一起度过吗？

        她觉得欢喜，又觉得莫名地惆怅。她知道，她惆怅，是因为，若没有他们背后的一切，若没有他们之间的那样的不可以明说的身份，她想，特一定会爱上他。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欢喜什么。或许，是因为，可以再一次见到他？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

        新年，越来越近了。

        明日，便是除夕了。

        今日的醉欢楼，多多少少，是有些冷清的。几乎没什么客人。

        一众姑娘们，都神色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除了碧烟。

        她在想着，她究竟什么时候，会见到叶彻呢？

        叶彻对自己的心，究竟是什么呢？是单纯的补偿吗？

        其实，她更希望的，是另一个自己希望的，呼之欲出的原因。

        绮云阁的  姑娘们见平日里秉性柔顺的碧烟今日似乎活泼得过度了，都明里暗里对着她开着小玩笑。碧烟只是呵呵直笑，也不回应她们。这下，这些姑娘们更好奇了。后来，王绮云也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便大剌剌地问碧烟。碧烟信任王绮云，便低声告诉了她，自己有一个恩客，要在除夕夜来见自己。碧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叶彻的名字。王绮云是何许人也，心中一计较，便知道是什么了。当下也并不点明，给足了碧烟面子，还殷殷道：“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便不必顾虑太多的。阿芷，云姨和你母亲一样，希望你幸福。”碧烟承了谢意，表明了自己对绮云阁的忠心。王绮云哪里不知小姑娘的心事，当即笑着转了话头，聊了一会儿，便寻故离开了碧烟的屋子。

        碧烟又怔了一会儿。

        刚想转身，却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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