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篇一律的水煮鱼
“我就说自己钓的鱼不行嘛！”
苏米一副“我早就说过了”的样子，略带嫌弃的抱怨道。
话说一周前，也就是清明节假期，苏米度过了充实而愉快的三天。先是宅在家里和杭猫渡过了半天，第二天和赖如依约着去公园赏花，又挑了家本帮菜吃了顿腌笃鲜。第三天和程敏，半加班性质的探了两家新开的餐厅。
同一时间，杭猫也没闲着。自己扛着鱼竿和装备，开着车去到郊区，连着钓了两天的鱼。
收获嘛……
就是此刻放在料理台上，这盆新鲜出炉的水煮鱼。
满盆的辣椒红润油亮，白花花的鱼肉偶有从辣椒中探出头，点缀其间。整道菜色泽艳丽饱满，让人只看一眼便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如若只看画面，这定是一道不错的菜肴。但可惜的是，苏米除了能看到画面，还能闻到视频那边的气味。
“你自己闻闻，虽然辣椒是真的很香，但这鱼肉带着一股土腥味。”苏米皱着眉。
杭猫用手掌扇闻，半晌没有说话，
“要不你尝尝？”苏米颇为无奈，“你那鼻子我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尝一下说不定土腥味会更明显？”
拿过一双尖头的细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尝了尝。
“啧——”
杭猫咂舌，在苏米看不到的画面外，五官皱成了一团。
就连被香味为吸引过来的大毛，在凑近闻了闻这盆水煮鱼后，都嫌弃得往后退了两步。未做停留，一溜烟的跑走了。
可见就算是只猫，生在美食up主家，吃得多了，耳濡目染，都能有一定的美食品鉴能力了。
“为什么呀？”杭猫语气中充满了不解，“我明明都是按照菜谱上的步骤做的。”
“鱼呀，问题是出在鱼身上呀！”苏米对屏幕那边的人指指点点，“你知道你钓的鱼是什么品种吗？”
“不知道。”杭猫诚实的摆摆头。
“所以嘛！首先，水煮鱼最好吃的就是那几种鱼，我们这两天去店里吃的也一般都是用的草鱼或者黑鱼。而且，你在湖里钓的鱼，水环境如果不好，淤泥多的话，土腥味一定会更大。”
“那……”杭猫有些心虚，“我再买一条？”
苏米赞成地点点头，“可以呀，以我家多年吃鱼的经验，买的比自己钓的靠谱，人家专业的收拾得也干净。”
杭猫在这方面的确算是从善如流，所谓听人劝吃饱饭。
是于是两天后，两人再次视频的时候，杭猫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晃了晃。
“你新买了鱼？”苏米眼睛亮了，又定睛看着对方手里的袋子，“诶，你这袋子，和我家附近那个菜市场用的袋子好像呀！”
杭猫笑了，“您是多久去回菜市场啊？菜市场里卖鱼的，十个有九个都用这种黑袋子吧。”
“啊？是、是吗？”苏米挠挠头，略显尴尬的傻笑。
对一个不会做饭，日常要加班，下馆子是工作的人来说，菜市场的确是个不常去的场所。即便破天荒去过那么两回，大概也不会去卖鱼的摊位，买这种做起来很考验技术含的食材。
杭猫从袋子拿出已经收拾干净的黑鱼，放到案板上，从鱼尾部切入，将鱼身沿着鱼骨一分为二，去掉鱼头鱼尾和鱼骨，只留下完好的两段鱼身肉。
杭猫用的刀好，剔鱼骨这一过程流畅且轻松。加之杭猫指节分明又修长的双手，画面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强迫症看了都说好。
“你们这几天在餐厅吃的怎么样？”杭猫一边片着鱼片，一边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餐厅？”
“嗯……”苏米仰着头回忆，“其实都差不多，这种味道这么重的菜，感觉大家的味道都是在慢慢趋同，没有创新、新意，但也没有风险。除了几家的确不怎么好吃的，有三四家都还不错。”
说到此，苏米又不免有些发愁，“唉，但都差不多也愁呀，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都没什么特点，总不能一套描写，套所有的店吧……”
杭猫笑着安慰她，“不还有几家没吃呢嘛，说不定能遇到特别的？而且你们写过那么多文章，这方面经验肯定很多，一定没问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借你吉言吧。”
苏米托着腮帮子，瘫在茶几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杭猫把切好的鱼片放入一个透明的玻璃盆中，再倒入盐、蛋清、料酒以及淀粉，用手抓拌均匀，进行腌制。
另一边的灶台上，开火将锅和油预热，热锅热油下刚刚剔下来的鱼骨段。鱼骨段煎至两面金黄后，加入热水和小姜片，盖上锅盖中火慢熬。
再揭盖时，已是一锅鲜香美味的奶白色鱼汤。
紧接着，杭猫开始炒辣椒，加入豆瓣酱、干辣椒、花椒等各种调味料一同炒制。这一步他算是轻车熟路了，毕竟也不是一次做了。
经过一系列步骤，一道水煮鱼终于完成。
杭猫找了一个青花瓷的大碗，将煮好的鱼片及配菜倒入其中，再将已经融入辣油的鱼汤倒入，在顶上撒上一些干辣椒。
最后，浇上一勺冒着泡的高温热油。
随着“呲啦——”一声，辣椒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爆破在空气当中，迅速弥漫至整个空间。
苏米甚至不需要深吸气，只需正常呼吸，那具有侵略性的热烈的气味，便顺着她的鼻腔，转眼间流窜到她身体的各个角落。
刺激着她的大脑，激发着她的食欲，唤醒了她的味蕾。口腔因此而生出口水，肠胃因此而咕咕作响，全身的感官与器官都因这呼吸间的香味而被调动起来，做好了准备。
苏米咽了咽口水，按了按肚子，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饿红了眼。她向手机那边竖起一根大拇指，用无言的赞美代替了自己已经匮乏的语言。
杭猫夹起一块尝尝，“嗯，这回的确是没有腥味了。”
“闻着也没有！”
“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闻着好吃，但平平无奇？”
苏米抿嘴挑眉，不置可否。
最近吃多了水煮鱼，苏米觉得这类重油重辣重麻的“重口味”菜肴，就像是容易受到众人追捧的网红。五官突出，妆容浓艳，第一眼惊为天人，再看依旧美艳动人。
但也许帅哥美女总是相似的，这些惊艳的网红看多了，总觉得长得都差不多，“帅”和“美”已成为略带敷衍的形容词。看了他们依然会觉得好看，会心动，甚至会产生生理的反应，但千篇一律缺少特点，轻易就能找到替代品。
水煮鱼也是一样。
苏米一直认为水煮鱼最有价值的，就是热油浇上去的那一刻，伴着“呲啦”一声所瞬间爆发的香气。香气过后，好吃依旧是好吃，但日益趋同的味道，使这道菜已经过了最初受到众人追捧的热潮，失去了特色。
杭猫又吃了两口，味道的确是还不错，但他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怎么能让它变得特别一些？嗯……也不是说要多么创新，就是能不那么千篇一律？”
“哪有那么容易，”苏米轻笑了一声，“那么多饭店都没想出来的难题，你一个非专业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作为美食up主，其实本质上你只需要把食物做得好看，就足够吸引观众了吧？”
苏米对杭猫在某些时候的精益求精，或者说是钻牛角尖感到不解。
“但我之后有比赛呀，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看菜色了，而是要色香味俱全。”杭猫耐心解释道，“再说，做美食算是我的爱好，即便我不是美食up主，把美食做得更好也是我的追求。”
苏米了然。
回想起来也的确，杭猫食记打从一开始就说明过自己是为了之后的比赛，想要找人提些建议。只不过当初苏米满脑子都是对方是骗子不可信，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苏米挑眉，“我就再帮你关注下，有没有味道新颖的水煮鱼店吧。”
杭猫嘴上道了谢，但并未把这话当真。苏米说着是玩笑的语气，却是实打实的上心了。
“这可是咱们水煮鱼这期内容要吃的最后一家店了，大家多留意些，想想还有什么素材没收集全。”
程敏和小组的其他三个人坐在一家私房菜餐厅中，简单和大家做了个复盘，及时查漏补缺，避免错过这最后一家可以收集素材的餐厅。
赖如依拿出手机，在某点评软件上搜素着这家店。
“这上面说，这家店的水煮鱼很好吃，很特别，有点酸酸的，带着清新的味道……”
特别？
苏米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还酸？还清新？总不会是酸菜水煮鱼？
a城的确曾流行过一段时间的酸菜水煮鱼。“酸”和“辣”两种令人上瘾的重口味交织在一起，让“辣”不那么单调，也让“酸”不那么突兀，喜欢水煮鱼和酸菜鱼的人，都能在这道菜中找到所爱。
但某年315曝光土坑酸菜的制作过程后，这个曾经受人喜爱的配菜一下子臭名远扬，迅速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甚至可以说是销声匿迹了。
可除了酸菜水煮鱼，苏米没想到自己还吃过什么带酸味的水煮鱼？
带着这样的疑惑与期待，苏米对这道水煮鱼寄予厚望。
终于，在众人的等待下，水煮鱼终于端上了桌。
服务生双手端着托盘来到他们桌前，一盆水煮鱼满满当当，甚至需要另一个人来帮忙上菜，分量足，实在。
水煮鱼表面那层热油还“滋滋”的发出声响，显然是临上菜才浇上去的，不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现成品，新鲜。
与其他家水煮鱼有些不同，他家的水煮鱼还撒了些菊花瓣，点缀在一片火热的辣椒中，让人眼前一亮，新颖。
但仅仅是看上去有新意，并不能达到苏米的标准。
这么想着，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
鱼肉外裹着一层油，入口滑嫩、鲜美。最先刺激味蕾的，自然是混杂着辣椒与麻椒的麻辣味，点燃身体的温度，让不太能吃辣的人不禁“斯哈斯哈”的吐着舌头喘气。
让苏米感到惊喜的，是在鱼肉表面的辣味之下，真的蕴藏着一丝淡淡的酸味。
那酸不是类似酸菜一样腌制后浓烈的酸，而是细微的、清新的，一不留神可能都会忽略掉的酸。在咬开鱼肉的刹那，悄无声息的溜进嘴中，化解着重油重辣带来的油腻和刺激，使这道菜整体的味道趋于融合、柔和。
辣味不减，但更好入口，也更耐吃。
这不便是苏米一直在找的，与众不同的水煮鱼么！
苏米心中暗喜，已有了打算。
一行四人一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大家对这家的水煮鱼评价都很高，作为这期主题的最后一家，这个官收得很好。
“今天的素材收集的很齐全吧？”程敏结完账回到餐桌旁。
“嗯，拍了很多能用的照片。”摄影大哥摇了摇手里的相机。
“我这边也记了一些灵感！”
“用来回忆气味的视频也录了。”
“行，那没什么事大家就赶紧回家吧。明天开始就要疯狂写稿了，早点回家休息。”程敏看向苏米，“你是直接回家吧，我开车载你回去？”
“呃……”苏米犹豫了下，“我想再留一会儿，采访下他们厨师。”
“啊？”
其余三人皆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程敏问道：“是帮别的组收集素材么？”
“不，”苏米摇摇头，眼睛不经意的看向右侧，“就是……就是想换个角度来写这次的稿，从美食的制作来入手。这家又是大家都公认做得又好又特别的，就想了解下厨师的理念和做法。”
闻言，程敏歪着头思考片刻，“也好，你能有这种想法也算是动过脑子了。虽然咱们的文章主要是针对食客，但从制作的角度来写也算是一种尝试，可以看看效果。”她点点头，“行，那你就留下来跟他们沟通吧。但也别太晚了，注意安全，打车的钱回头我给你报销。”
苏米眼睛笑得眯成缝，露出两个酒窝，“谢谢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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