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那表情过于可怜，陈放不自觉放缓语气，“你跟我说说在找什么，我帮你好不好。”
“卫衣。”杨以硕直愣愣地盯着陈放。
这倒难住陈放了，他衣柜里倒是单拎十件有九件都是卫衣，杨以硕的衣帽间可不像有卫衣的样子。
“什么颜色的？”陈放一面找一面试图缩小范围。
“灰色。”杨以硕一问一答，蹲到陈放身边看着他找。
陈放有心想让他站远点，毕竟就在柜门边杵着碍事，但抬眼看了一眼他那副神情就下不去嘴了。小时候被杨二娘骂杨以硕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陈放有点好笑，找不着件衣服罢了，至于这么委屈么。
室内空调打得高，陈放忙着伺候杨以硕，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又在这帮他找什么见鬼的卫衣，头上的纱网闷了一脑门的汗。
几个柜子都打开照过来，陈放甚至重新翻了被杨以硕祸害乱的西装，哪有什么卫衣，不是西装衬衫就是杨以硕惯常在家穿的白t恤和运动裤。
“你确定有啊？”陈放转身指头比在身后的尾巴鼻尖上，凶巴巴地问。
杨以硕郑重点头。
陈放本来想装模做样一下，等杨以硕累了自己就去床上睡了，看他眼神还越来越炯炯有神，甚至还有点雀跃的意思，只好也稍微上点心。
没想到还确实有这么件卫衣，陈放本来想着下层的抽屉大概都放的袜子之类的小物件。不出他所料，拉开第一个抽屉就是一屉内裤，尴尬得他看都没敢看喝醉酒的杨以硕，猛地推回去。
本来那一格还放了个精致的木箱，一看就不像用来放衣服的，看那木箱上的雕花纹路，倒像是用来保存什么隐私物件。
想到这一层陈放就没想着打开了，但身后杨以硕突然亢奋起来，越过陈放直接伸出手去拿，自己打开了。
陈放大跌眼镜，还真有一件卫衣，给他整不会了，心说你一件衣服这么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进一个木箱干什么，能当传家宝还是怎么着。
杨以硕珍惜地拿出那件卫衣，陈放眼睁睁看着他把头埋进去，缺氧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才抖开。
是那种款式比较老的拉锁卫衣，陈放依稀看见锁头半缺了一块，好几处还掉了线，不知道杨以硕还留着这么件衣服做什么，总不至于要穿吧。
这个念头刚从陈放心底滑过，就见杨以硕真伸手往衣袖里钻，醉酒的关系，不得章法，好几次对准了没钻进去。
陈放操着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上前帮他，衣服对于杨以硕来说过分小了，好在他也只讨论一只袖子，似乎并不执着于真正穿上。
完成这样不伦不类的仪式，杨以硕丢下陈放，自顾自走了。
陈放在后面跟着，看见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侧躺好又给自己盖上，没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陈放：“”
总算简单收拾好洗漱完之后也不过十一点半,陈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一脸回味地摸摸额头，反应过来又在自己额头上猛拍几次，疼得捂住躲进被子里骂自己蠢货；一时又想刚刚杨以硕的反常；实在睡不着又拉出更远的回忆出来溜溜。
他们酒吧开业没过多久，正想着拉老头来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新鲜玩意，走到那铁皮房子所在的位置时却懵了，那里早别夷为平地，唯一能证明有人生活过的证据是还未来得及搬的锅碗瓢盆。
那天尤书何比陈放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失控，他疯狗一样抓住一个人就问：“这里的人呢，这里原来住着的人呢？”
过路的人都远远绕开他，走远了还不住回头议论纷纷。
最后是陈放去问的隔壁小区门口那个天天睡觉打麻将的物业，陈放就也变得和站在原地的尤书何一样呆呆的。
物业说老头感冒好久了，天天咳，前天夜里终于不咳了，到第二天中午才发现死在了床上。
“那老头无亲无故，之前倒还有两个小伙子经常来找他，最近也不见来了，倒是高兴坏了那伙修高楼的，早看这有碍市容的铁皮屋不爽了。”
一路打听到老头的骨灰在最近的殡仪馆，要是一直没人认领就只好一直放在那来了。
尤书何现在变回了公子哥，大手一挥就是一处墓地。
陈放第一次看见尤书何哭，他虽然跪在老头坟前，但陈放觉得他不像是在为老头的死而哭，他这种人从来只为自己，没道理为了个不相干的老头又是跪又是哭吧，陈放替他打着伞，失魂落魄地想。
陈放往事想得迷迷糊糊时终于有了睡意，在失去意识的上一秒：那衣服好像有点眼熟，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然后陈放就睡着了。
一大早，厨房里乒乒乓乓一阵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被掀翻了。
杨以硕揉着太阳穴走进厨房，看着放了一摊的厨具、撒得到处都是的不明液体，以及垃圾桶边零零散散的碎屑，懵了。
接着让他屏住呼吸的是摇摇欲坠的菜刀，“小放。”他怕突然出声吓到陈放做出什么大动作来，所以喊得几近于温柔。
“啊？”陈放明显还是被吓到了，转过身来，挠挠头，“你醒了。”无论是神气还是话语都透露了不好意思。
“别动。”杨以硕双手停在半空中，阻止陈放想要掀锅盖的动作，“你先定住别动。”见陈放疑惑，杨以硕进一步说。
杨以硕走近，双手环陈放腰而过。
陈放也屏住了呼吸，有心想问问杨以硕是不是酒还没醒，刚要开口，杨以硕就推开了，手上拎着把菜刀。
杨以硕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对陈放说：“想吃什么我来吧，你下次不要进厨房了。”怕陈放误会，还特意补上一句，“太危险了。”
陈放哪受得了这种委屈，“那我想给你做碗醒酒汤了嘛！”
杨以硕有一瞬间的愕然，接着笑笑，“谢谢，但你还是真的别进厨房了。”他尽量说得很诚恳。
陈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哦了一声就打算出去，又听杨以硕在身后犹豫着说：“你昨晚去过我房间吗？”
“哈？”陈放转身，看杨以硕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所指不仅进房间而已，陈放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你以为衣帽间是我弄的？”
昨晚实在太累了，陈放想收拾又有心无力，他尽最大能力都只整理回原位。
杨以硕紧绷着脸，似乎是在回想，但看着陈放的眼神依旧迷惑，不得其法的样子。
陈放无语，牵起杨以硕的手就往房间去，期间杨以硕还抽空把快要煮干锅的火关了。
“你自己看啊，昨晚非要找什么灰色卫衣。”陈放又是掀铺盖又是砸枕头，床上床下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昨晚杨以硕半穿着睡觉的‘儿童卫衣’。
陈放憋着一股气上蹿下跳地找，没留意自他提起那四个字后杨以硕的神情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确实没有。一通折腾下来陈放累得叉腰喘气，歪头想了一下，又气势汹汹地朝衣帽间去。
陈放刚拉开抽屉，要去打开那个木箱的手就被拦住了，“干嘛？”他瞪罪魁祸首。
杨以硕嘴唇动了动，显然没想好说什么，只是手比嘴快。
陈放就抽出自己的手又朝着木箱去，杨以硕见招拆招，两人打起咏春来。
要不是自己真的当着陈放的面找过，陈放绝不会目标确定地朝着这里来找一件衣服，“我知道了，对不起，错怪你了！”一半带着歉意一半为了阻碍陈放继续手上的动作。
“就这样啊？你喝醉了倒占尽便宜，昨晚是谁喝得稀里糊涂的也不肯睡觉，翻箱倒柜就算了，还死活要找一件当个宝似的供起来的衣服。”陈放手上跟杨以硕较劲，气愤难消。
杨以硕是真不记得了，却也被说得不太好意思。
“你没事留着件旧衣服干嘛，看上去得是你小学穿得了。”毕竟陈放觉得自己穿上都嫌小。
杨以硕一言难尽地看了陈放一眼，厮磨了一阵下嘴唇，难为其情地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昨晚没，咳咳咳，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话一问出，杨以硕把头扭向一边，但也没松开陈放的手。陈放眯起双眼，一脸狐疑地观察杨以硕，他耳朵红得很明显，“你以为会做什么？”
杨以硕能感受到陈放可能离得很近，因为明明压低了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因为喷在耳边的呼吸扰人。
这么反问意味着应该没有，“没有”杨以硕正脸过来，几乎与陈放面对面四目相接，鼻尖不过一指宽的距离，“就好。”他轻飘飘地说完后半句。
陈放高中的时候偶尔放假住在大伯家，帮大伯妈摘菜的时候被迫跟着看过一个相亲节目，隐约记得节目有一个两人手牵手对视一分钟的环节，看两人会不会心动。
当时陈放特别嗤之以鼻，心说这大眼瞪小眼的，看一小时半天一天的也不会心动吧，心动那是日积月累的啊，哪有这么多一见钟情。
是可以的，当没人再说话，杨以硕略高的体温愈发凸显地从手上传递，陈放好像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他喜欢杨以硕的眼睛，小时候之所以觉得他男生女相就是那双大眼睛，这会专注地盯着自己，显得大而有神。
陈放感受到杨以硕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两人鼻尖的距离在进一步缩短，然后双眼一黑，听见杨以硕轻轻说：“这种程度是要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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