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染血之秋（十九）
“意外吗？”
“死亡常与意外同行，所以，请不要惊讶。”
“今夜注定悲鸣四起，我们都是局中人，我们都被束缚着，如果挣脱不开蛛网，那就静闭双眼等待永眠，那样，当死亡来临时，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粗涩的声音从那副面具之下传出来，他语速并不快，缓慢而又恶劣地宣布了众人的结局。
“你就是琻翎的极限了。”
殷阙低声道，妖力在暗流中涌动。
既然是分魂的极限，只要杀了这个分魂，事情就会解决了。
面具少年的周身残留的建筑被立刻碾成粉末，少年提着小金往后飞速挪去，刚刚退开，原地就响起了空气的爆鸣声。
“想杀了我？”少年摇了摇头：“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就先由你来画上终止符吧。”
少年五指掐上了小金的脖子，一点点收缩，小金的脸色涨红转成紫红，他拼命地拍打着禁锢自己的手，却一点用也没有。
说不清时间过去了几个瞬间，少年手臂越来越用力，殷阙突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就瞬息变换到了少年的背后。
面前瞬间飞沙走石，楼阁将倾，将本就狼藉的残垣断壁打的更加破败。
“你闹够了没有。”柯冉喊道。
这并不是惯常柯冉会用的的语气，若是死党闺蜜裴青青在这的话，必然会意识到她是真的动怒了，而依多年的闺蜜经验来看，在这种时候，往往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对面没有回应。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高明，确实高明，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盘算之中，所以你告诉我，‘保护’这种东西，在你眼里就是廉价可笑的感情吗……小金。”
柯冉抬眼看向前方，语气很淡，但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忽略她真正要表达的东西。
她真的，气炸了。
在双方激战的情况下，对面打的疯狂的少年却首先停住了。
面具少年缓缓松手，任由小金的身体滚落在地，咕噜咕噜，滚下高耸的废墟。
少年满是伤痕的手缓缓抚上了脸颊，将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张熟悉但气质却完全不同的脸。
但纵使是不熟悉的人也能看清其中的蹊跷之处，只因这张脸和地面上躺着的孩子一模一样。
小金眼神复杂：“姐姐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现在。”柯冉闭眼。
“嘴上诈一诈而已。”柯冉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精神。
她道：“况且，那种红色是再明显不过的标记了。”
“红色……”，小金低声念了两句，然后抬起自己的手，指尖上正巧沾染上了特殊的红色。
那是那块木牌上留下的红色。
柯冉：“你指尖的红色是去寻枫树下的木牌染上的吧。”
小金为姜宛玉端药时借口手指受伤，却还是没完全掩盖过去，柯冉起初只是怀疑，但到了方才的地步，她又再一次看见了那抹红，她的怀疑几近落实，而现在……
小金没有否认，他道：“这么淡的颜色我以为姐姐不会注意。”
“可我偏偏就是注意到了。”她对于颜色太过敏感，那种色泽奇特到见过一次就能成为无法忘记的烙印。
“你就是去找那个木牌吧。”她道。
“可惜已经让姐姐的人先拿到了，姐姐放心，那东西已经不在了，影响不了结局。”他的身上依稀能看得出曾经认识的特质，但更多的却是扭曲了的愿景。
“所以，你为我们定的结局究竟是什么。”柯冉道。
魏幼茗提着一把剑走了过来，她显然已经听到了之前的那段话，她道：“居然是你，她对你多好，你居然这样做。”
魏长戚这会儿也能走两步了，他拦了拦妹妹，神色认真道：“别冲动，他们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
“你们的结局？这就是我的答案。”小金道。
他扔出去的自己的假躯体逐渐焚烧，化成了灰烬。
“我只是有些可惜，‘小金’应该是个好孩子，我本来不想让你在死前再受打击，让‘小金’以干净的身份死在我手中，那他也只是可怜而不是恶毒，但很可惜的是，你太聪明了，姐姐。”
他露出自嘲的表情。
他说：“你是个好人，我真的不想让你有遗憾。”
柯冉冷声道：“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似乎是为了应和她的心情，她眼前突然出现几道没见过的红色长线，触手可及，柯冉脸冷着，大脑已经接近喷发，身边没有鸡毛掸子的柯冉没管那是什么就抓起来往前抽去。
只听响亮的一声“啪”，小金那张脸被抽地一歪，一个大嘴巴子在他脸上成型。
“你搁这给我玩深沉，搁这给我装黑惨”，上头了的柯冉遇见如此离谱的事也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小金有些呆愣，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他身上的伤痕在不断增加，恐怖的气势节节攀升，却突然浮现出短暂的迷茫。
小金摸上自己的脸，怔然道：“原来怨气是这么可怕的力量。”
谁都不知道，小金模样的身体并不是分魂，这具身体是他力量最强的本体，赋予了最宝贵的回忆，分魂后其他躯壳他都可以不管，唯有这具身体他时时看顾，始终维持着最清明的神志。
随着那两句分魂的消逝，被强行分离的怨气回归，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他差点就失去了自己。
但计划已经至此，丑恶地死去也变得无所谓了，等到阵法终焉，他烟消云散，没有人会会记得他癫狂丑恶的样子。
重活新生的姜宛玉也只会模糊记得，曾经认识的某个少年遗憾地死在了他们初遇后的一场微不足道的黄家恶少霸凌中。
她不会有任何其他的记忆，带着无垢的灵魂重获新生，这是他留给爱人最后的温柔。
他只是有点遗憾。
柯冉这会儿出了气也冷静下来了，道：“你这是在找死。”
这是一个任谁看到小金那副要把自己撑爆的模样都会做出的结论。
他却笑：“我已经死了，在她死的那一刻。”
他张了张嘴，溢出一口血，继续道：“对不起。”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对不起。
“那只妖怎么了！”耳边传来魏幼茗的惊呼声。
自方才开始殷阙便没了声响，柯冉这会儿才发现他半跪在不远处。
殷阙脸上都是冷汗，攥紧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他抿着唇，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捂着心口，光从指头缝隙里冒了出来，不同寻常的是，有丝丝缕缕的黑雾顺着光缠绕上了他的身体。
“别挣扎了”，小金现在的样子可谓凄惨，满身的血痕，但他却十分淡然，他道：“丹赤灵府如此重要的东西，如何能让你拿回，你向来以谨慎出名，这丹赤灵府看来是乱你心神了。”
他手一挥，那团微光便从殷阙这破体而出。
“那两具分魂本就是祭品，用来扰乱你们的视线倒是极为不错的掩体。”他捧着光团，喃喃道：“正式开始了。”
无力感是什么感觉。
整个人变得瘫软，头重脚轻，思绪像是飞一样飘摇到很远的地方。
柯冉听见有人在喊：“柯姐姐！”
她残余的意识发觉了这是魏幼茗的叫喊声。
“快走！”这是魏长戚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惊慌，发生了什么事情。
柯冉的视线天昏地暗地变化，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是她晕倒了。
阵法启动了，已经来不及了，走不了。
她弥留的最后视线就是倒在了殷阙的怀里。
柯冉恍惚间还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躺地上，直挺挺地倒下去一定会很疼。
柯冉很眩晕。
这是一种撕裂的触感，飘忽站不住脚的感觉，她的意识逐渐离去，所有记忆都在隐没。
她逐渐忘记了，她是谁。
…
逆转锁魂阵的纹路由地底逐渗透上了地面，庞大的阵纹无声地运转着，每分每秒都带来了巨额的压力。
魏幼茗：“这疯子以为抽了其他人的魂魄就能让他的人复活吗！”
她担忧地看向倒在大妖怀里的柯冉，道：“哥，哥，柯姐姐不会有事吧。”
魏长戚道：“我二人族内血脉特殊，血脉与魂灵稳固能硬抗这阵，柯姑娘怕是撑不住啊。”
“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除非，在一柱香之内毁了这个阵法。”魏长戚看向地面上的大阵：“那只妖魑已经快要完成完整的献祭了，我们必须快些解决他。”
“不然，柯姑娘就危险了。”
“哥你看，那只妖要干什么！”
…
殷阙缓缓站起身来，将柯冉打横抱抱起来，将她遮进了自己的阴影中。
他看向废墟顶上的琻翎，赤金色的眼眸冷到了极致。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烦的苍蝇”，他开口道。
他走了两步，冷着脸将柯冉放在了魏幼茗身边：“看好她。”
虽然气场很迫人，不像只好妖，但他松手的时候却格外温柔，魏幼茗被他靠近的几步差点吓出本命灵宝，好在殷阙只是短暂地停了一会儿，是以还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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