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翌日午后,包家茶馆门前。三三两两的,不时有人进去,来的人虽不少,却无一例外都为男子。正因此,当一个头戴帷帽手持长剑的女子出现在茶馆时,茶馆里的人们时不时探头张望,露出不解的神色。
看门的伙计没能及时拦住,眼睁睁放任其上楼去,不得已,只能告知掌柜的。
在众人的目光下,女子掀开白纱,一张笑颜生得是韶颜幼齿,姝好纯懿。眉眼,举手投足,周身还绕着一团书卷气,动时伶俐机敏,静时又娴静文雅,于容貌上也是个无可挑的主。
掌柜的从百忙之中抽身,上前几步想把这位误闯的姑娘请出去,可还没等开口,这姑娘就自顾自地将长剑放到掌柜的手中,掌柜的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还没回过神来,她又不紧不慢地解开帷帽,顺手递到掌柜的手中将剑换了回来。
如此一套动作下来,依着掌柜的多年经商的经验来看。这行子使唤人的本事,没个十来年养尊处优是得不来的,接着掌柜的细细打量其衣着珠钗,衣是新出的花纹上乘的料子,钗亦是不俗之物,想来是有身份的。再者今儿来此的都是世家子弟,保不齐是哪位公子衙内带着姊妹姻亲前来相观,故掌柜的不敢轻易冒犯得罪。
连忙拱手陪笑客气问道:“小姑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可有同行之人?”
这小姑子早寻了把临近的圈椅坐下,闻言从袖中抽出帖子,示意掌柜的拿去查阅。
掌柜的接过展开亲验,确为今儿组局之人,徐四爷徐御亲笔所书的请帖。
“我独个来的,来替陈家六郎陈煦。”说话的便是昨儿应下陈煦所托的宋念。
而陈煦所托之事便是来此斗茶。
“小店今日斗茶会来的人都是男子,姑娘怕是不便?小人只是个开店的,今儿的局是徐国舅家的徐四爷开的。”换言之就是这事自己说了不算。
宋念身子微微后仰,慢慢抬眼道:“不成?”语气之中带有威胁之意,示人的目光里是湮不住的傲慢威势。
掌柜的正犯了难,这家茶馆虽说是他的,可这事他也做不得主啊。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太后的侄孙可得罪不起,再看眼前的姑娘好像更不好惹。
“不是我有意为难,陈家六郎昨日染了病,便叫我来替他比。”宋念张口解释道。
“陈煦病了?”人群中有知道陈煦的,听了这话不免向她多询问几句。
宋念一一对答,只说犯了旧疾,其他一概不多言。
“如此,替也无妨。敢问姑娘是哪位大人家的?”掌柜的先问人是哪家的,若是小官家的,找个借口推脱就是,若是大族里的,先应下就是。
“我姓宋,这剑姓顾,明白了吗?”安坐之人早看穿了掌柜的心思,将长剑放到茶案上换个法子回他。
“这这”
掌柜的猜不出是哪家姓宋的,正说着可巧徐御到了,掌柜的忙将事儿同徐御说了。
徐御虽没见过宋念,但一听顾宋两姓,脑子登时嗡嗡地响,立即明了,当着众人的面同意由宋念替代陈煦,馆中有猜到宋念身份的,故而也不敢有何异议。
得了徐御允诺,宋念随即收了剑,将其靠在脚边。就这样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却吸引了徐御的目光。“这剑,这剑,莫不是…”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全乎。
周围有知道这柄长剑来历和宋念身份的,同不知情者评解道:“这就是那柄先帝亲赐大将军的宝剑,当年西朔几任首领先后折于大将军之手,大将军用的就是这柄神兵。”
接着明显压低了声音:“就连那谋逆的两个王爷,也是…血沾得多了,都说这可是把凶器。”
徐御脑子不断回荡着“凶器”二字,那他太喜欢了。出于本能地似猴子偷桃般夺了剑,忙用衣袖擦去刚粘上的灰尘,如接圣上圣旨般捧着。掌柜的再四请他主持斗茶,这人却是欣喜地半个字也听不进。
掌柜的无法,故代为主持道:“今日斗茶所用皆是同一种茶饼,水是新取的泉水,盏也是青黑的盏。先请诸位上前抽签,每五人一行,分得六组。五人之中,两两相较,多赢胜者,每组只得一人胜出,优胜者再比四次,最后多胜者便可得四爷出的彩头。”
众人依次抽签,宋念没起身,等最后余下的罢了。
待众人抽完签后,宋念迎来第一个对手,是个戴着幞头,模样端正的小哥。小哥落座净手擦拭,再同宋念行礼问安:“县主妆安。”
宋念一愣,日子久了,左右都跟在淮州时一般无二,喊她姑娘。早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县主封号,忙丢了啷当不羁样坐正回礼。
“在下韩双。”
对手自报家门,宋念正欲开口,思索起自己的封号,一时又记不全了。歪过头来,问徐御,他既是国舅家的,想来八成知道。
“徐四爷,你知不知道我的封号?”
徐御回过头,不可置信瞪大了眼无奈道:“衡阳。”
宋念郑重点头明了学着韩双的口吻回道:“不才宋衡阳。”
徐御被他一喊,才想起一件要事,忙命身旁小厮去请人来。
宋念不想再多言,示意韩双开始:“请。”
韩双按着步子一嗅香,二尝味,三鉴色。宋念也不动手,只静静地候着,待他三嗅过后才开始碾团饼茶。候汤时,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家父曾在中书令门下求过学。”宋念祖父身前官拜中书令,死后得封莘国公,国公也由宋念的大哥宋呈章承了去。
“那得喊一声世兄了。”宋念打趣道。
韩双笑道:“想是县主和陈家六郎情谊深厚,这样的小茶楼,县主先前只怕不会踏足。”宋念只笑笑不语。
这侯汤只能各凭本事,宋念看准时候开始烘盏,无意中看徐御那呆样,打着茶偏头道:“口水别掉到剑刃上。”
徐御没听出宋念的嫌弃:“别掉到剑刃上,那就意味着能抽开。”心痒手痒双重难耐之下,终是抽开剑来。剑光刺眼,剑身刻着除纣二字,确为先帝亲赐御剑无疑。
“这剑不比凡物,利得很,你小心些。”宋念好心提醒。
徐御轻轻把玩,不觉得过瘾,想试试宝剑的威力,用力挥舞便将身旁的圆桌劈成两半。他手持利刃,仿若自己已是身披铠甲,杀敌护国的大将军,心中更是欢喜难言。
这边宋韩二人的比试,以宋念盏中的纯白之色略胜韩双的清白之色结束。
一连鏖战了几人,宋念盏中的茶色无一不是上上之色。在场观者伊始只当其运气好,眼下一概心服口服。宋念获胜独占首位后,立即问道:“凉王殿下呢?”
凉王殿下即陛下皇后嫡次子,太后宫里的五皇子,也是宋念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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