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契约开始
如果在几百年前有人告诉白昱轩，冷酷无情、杀伐果决的落渊大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摘下面具，站在自己的面前，犹犹豫豫地说自己紧张。
他一定会仰天大笑三百声，然后大声地说：“不可能！如果是真的，我把这张桌子吃下去。”
白昱轩感觉自己被打脸了，不禁感慨道：“宁渊，你变了很多，要是换作以前，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吧？我记得那个不长眼的想摘你的面具，后来……。”
“不一样，温璟是个人类，我自从化形之日起，就没主动对人类动过手。”宁渊在一张白纸上开始写写画画，“既然温璟已经发现我是灵族了，很多事情需要重新筹划一下。这次玉骨箫的事，联盟这边要来多少人？”
白昱轩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次参与人员的名单，回答说：“每个分部会出一个副堂主级别以上的人，总部也会来督察官，王盟主这次不来。”
联盟盟主王先决是阵仙王家当代家主的亲叔叔，年纪已经超过100岁了（灵术师的寿命比一般人要长很多），身子骨依旧如同年轻人一样硬朗。
王先决在秦弘辞职后担任盟主，广受民众爱戴，做事刚柔并济很有一套。
宁渊之前对联盟的事情没有那么关心，自己的消息又一向很闭塞，对于联盟的印象还停留在秦弘盟主的上上任就职时。
但是加入纠察堂后，在温璟的“霸权统治”和黎映的日常科普中被迫了解了一些，因而也知道王先决的一些事迹。
白昱轩把所有的安排都一一道来：“六大家族都会来人，神器是有关整个人类群族的大事，他们作为独立于联盟之外的最大力量，非常关注这件事。顾家的人目前都被嘉卉山的事情困住了，应该会比我们回去得更晚。”
“你昨晚通知温家其他人了吗？”
白昱轩叹了一口气：“我刚刚才告知温书玥副堂主的助理。”
原本联盟应该是打算等州宁镇任务结束后，直接派温璟过来，可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只能临时通知温书玥了。宁渊表达了歉意：“抱歉，这件事确实是我太不小心了。”
白昱轩连连摆手：“没事，嘉卉山这件事也挺重要的，确实需要人手留在这边继续跟进。”
“你们现在把玉骨箫的范围锁定的怎么样？”
“还是只能确认是在暮天镇。”一提到这个白昱轩就感觉头疼，“暮天镇这个地方名义上算陆家的地盘，我最讨厌和他们打交道了。六大世家就数他们最不讲道理，顾家的人虽然脾气坏了一点，大事上还是分得清缓急的，可这陆家……”
白昱轩啧啧两声表达了自己的厌恶。
宁渊在脑海里默默对比了一下陆清源，不，陆狗，不，陆源清还有顾焰的共同点，感觉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亲姐弟。
反观顾燃，完全不像是顾家的人。
而后宁渊沉思片刻后说：“玉骨箫的控制能力非常强，而且没有属性要求，适合控制系的灵术师。这么看来，陆家很有可能会干预联盟对这件神器的所有权。”
“是的。”白昱轩说，“我们现在回暮天镇吧。”
他总有一种预感，若是把宁渊留在这，过不了多久温璟又会找上门来。
“晚两天，你们那边没有消息，我这边正巧也需要做一些事情。”宁渊说。
白昱轩猜测宁渊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笑着回答：“我暂时走不太开，我待会先回去一趟，过两天再来接你。”
宁渊想了想：“你上次说的那个舒姑娘怎么样了？”
白昱轩一听瞬间汗颜，露出苦涩的微笑：“说到这件事我就头疼，舒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行程，从六和分区追到了暮天镇。”
他已经无可奈何，躲不开也赶不走。
“这个舒姑娘挺执着的，你要不就从了吧？”宁渊笑了一下，他实在有些好奇这位传说中的舒姑娘，竟然能把同为君主级的白昱轩逼成这副模样。
白昱轩震惊地看着宁渊：“你怎么也学坏了？”
空荡的走廊里走过一道身影，宁渊轻轻推开房门。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发现温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亦可以听见那均匀的呼吸声。
宁渊扫了一眼桌面上揉皱的纸团，轻轻地走到温璟的身边，伸手拿起那只月白色的羽毛状挂坠。也许是因为一直戴在温璟身上，那原本应该冰凉的物件粘上了体温，在手心里暖暖的。
“你醒着就别装了。”
温璟听到开门声后猜测是宁渊回来了，所以决定装睡观望情况。被拆穿之后，他也没有隐瞒，一挥手房间的灯就亮了，伸手抓了抓自己本来就已经非常凌乱的头发，然后轻声说：“对不起，我……”
宁渊用双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见他起身后下意识退了一步。
温璟没有再做任何过激的举动，站在原地诚恳地说：“今天都是我的错。你一直在帮助我们人类，这些我都知道。我对于灵族也没有偏见，你既然加入了我们团队，我需要对你知根知底，这也是对其他成员的负责……其实我想说，我想和你成为并肩的伙伴。”
宁渊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了，这些以后再说，我先帮你把这件武器唤醒，你和他契约。”
他原本想晚一些，但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若是插手玉骨箫的事情，必然会引来愤怒的灵族。温璟必须多一些自保能力，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劫数。
温璟连拒绝的理由都想好了：说不定这武器有其他的主人；他是辅助系的，这个不一定适合他。
但今晚自己理亏在先，他硬生生地把不行两个字咽了下去，然后疑惑地说：“啊？”
“因为我的原因，未来你可能会不停暴露在灵族的视线里，我没法随时顾及你的安全。”
人类与金阶武器完成契约后，灵力会出现突破，这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可温璟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兴奋的表情，只是挠了挠头，关切地问：“唤醒它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宁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什么影响，失点血而已。”没等温璟同意，他的嘴微微动了几下，把挂坠放在掌心，双手紧扣。
“你要不再考虑一下，说不定有更适合的人。”空间属性的灵术师不同于其他人，他们对于武器没有那么大的依赖性，金阶武器给他们使用着实有些浪费。
“我已经思考了很久了，在你写信的时候，我在窗外思考这件事情。”
“窗外……”温璟思索着，突然恍然大悟，“御剑术？”
宁渊闭上双眼，月白色的光瞬间从他紧握的手掌中溢了出来，一股强烈的气息一并迸发开来。
温璟刚想施展灵术把这个气息限制在房间内，只见宁渊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抢在他之前施展了两个灵术。
“这样气息不会外泄了。”宁渊依旧闭着眼睛，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层阴影，说话时喉结轻微一动。拿着挂坠虔诚地按在胸前，嘴角上扬，是平日不曾有过的完全放下戒备的笑。
真的很好看，温璟看着他，直接走神了。
“温璟，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宁渊说完这话缓缓睁开了双眼，“你无需对我戒备。”
温璟瞧见宁渊的双眸出呈现灵族特有的竖瞳，变成了金色的，脱口而出：“你的眼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感觉自己的身体瘫软了下去，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宁渊从背后接住倒下去的温璟，把他重新移到床上安置好，把被光芒笼罩的挂坠放在了他的正上方。
挂坠悬浮在半空中，无数光带以它为中心抽离出来，化作一道道晦涩难懂的符文，把温璟笼罩在里面。
随即宁渊取出落渊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迅速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数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挂坠上。
“嘀嗒嘀嗒……”挂坠缓慢吞噬着同样悬浮在空中的血液，终于吸收完了最后一滴。
与此同时，温璟的身周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看上去有几分庄严和神圣。
而此时宁渊坐在椅子上，再次闭上了眼睛，右手抚摸着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在注入灵力后，他的记忆中闪过这件武器的名字。
“初云。”
“温副堂主，来自联盟的传讯！”
伏在桌案上的温书玥拿起单片镜片佩戴好，接过助理递来的传讯符咒。
用灵力书写而成的文字浮现在空中，他漠然看完后说：“以后都找温璟。”
“温团长州宁镇的任务还未完成，所以需要您前往。”
温书玥说：“我不代表温家前往。”
联盟成立后，六大家族的独立权一直以来都被忌惮着，为了限制和管理，像温书玥这样名义上的嫡系若到副堂主之位及以上后，也不得代表温家出面干涉联盟的任务。
“白堂主说已经申请好了。”助理赶忙回答说，“温副堂主，那我回复联盟那边了？”
“好。”温书玥低下头继续捣鼓他的药瓶。
济世堂这边也派出了罗副堂主，第二日一早，温书玥便与他带着五名队员一同出发前往暮天镇。
黛山分区灵阵阁位于隔壁的小镇，一名后勤组的队员到了后直接去租借灵力马车，罗副堂主则带着四名队员在一旁聊天。
温书玥一向不会参与这类交流，独自一人站在旁边。
九岁的他放弃原本的一切，改名温书玥，此后基本没有怎么接触过温家以外的人。
温华虽对他有所怨恨，但也考虑过把他送去灵术学院。
可他拒绝了，一直在家中一个人修习。从亲生父母去世开始，他抵触并拒绝做任何多余的交流。
众人所在的位置是一处繁华的集市，罗副堂主示意队员可以四处走一走，他自己则走到温书玥身边：“书玥，要去看看吗？”
温书玥摇了摇头。
罗副堂主知道温书玥从未对灵药以外的事表现过任何兴趣，便说：“我看那边的摊位上也有不少药材。”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温书玥的目光便看了过去，牢牢盯在远处卖药的一个摊位上。
罗副堂主心里暗暗一笑，想着得和这温家长子打好关系：“走，我们也去看看。”
“十年生清翡果，质量下品，不值钱。”温书玥丢下一句话后走远了几步，换了个方向看另外的摊位。
罗副堂主：“……”
隔壁的摊位上摆放着几枚紫色的灵果，品质还不错，但温书玥微微蹙眉，这个颜色让他想到了某只丧心病狂的死狐狸。
街角有两个小孩瑟缩在那，与周围繁华温馨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全是泥巴。
大一点的那个抱着小的那个，一双杏眼紧张地四处观望。
罗副堂发现这位不苟言笑的副堂主走过去蹲了下来，帮昏迷的那个小男孩搭脉。
他连忙赶过去，笑着说：“书玥，你可真是个大善人，这几个孩子看上去饿坏了。”
“不看人，我看病。”温书玥淡淡地说，“你们咳嗽多久了？”
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女孩说：“我弟弟咳了有四五天了，一直不见好，今早昏迷了我才带他来。”
“带我去你们家，我去看看。”
罗副堂主一听赶忙出言相劝：“书玥，看上去应该是普通的感冒，我们给点药就好了。”
“是瘟病，把集市关上。”
温书玥虽是最年轻的副堂主，但就连最有资历的医师都肯定过他的医术，纷纷自愧不如。
罗副堂主对他的深信不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温书玥从外衣上撕了两块布料，做了两块面罩，让两个孩子把口鼻都稍微遮挡一下。
女孩戴上面罩后，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大哥哥，这个病严重吗？我们村好多人都是这样。”
“传染速度不快，但如果你们村子比较封闭就不好说。”温书玥的声音很平静，“带我去看看情况。”
“我们会死吗？”女孩紧张地问。
罗副堂主用衣领遮住了口鼻，刚想蹲下来安慰一下小姑娘，没想到身边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直接说：“他可能会死，你应该不会。”
“呜哇哇……”小姑娘一听，隔着面罩大哭了起来，惹得行人全都驻足看。
罗副堂主小声说：“你委婉一点。”
“太委婉的话，他们不知道严重性。”温书玥瞥了一眼罗副堂主，出言提醒，“你不必这样，灵术师不会感染，身体好的普通人也不会。”
罗副堂主讪讪地把衣领整理了一下，心想我又没搭脉。不过他对温书玥的敬佩又多了些，心想这温家天才医师果真名不虚传。
村庄坐落在偏僻的郊外，处处是穷阎漏屋，道路泥泞不堪，一不留神还会深陷其中。
此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家禽的叫声也听不见。
温书玥带着其中两名队员跟着小女孩一路在前面，罗副堂主抱着脸色苍白的男孩跟在后面。另外两位队员则留在了集市上主持秩序并且配置药物给人群服用，用以预防。
他们和暮天镇那边已经说好会晚一些，灵力马车也改预约到了第二天，在重视生命的济世堂面前，其他事情早就不重要了。
好在这只是一种常见的瘟病，传染性并不强，只需好好用药再用灵力调养一下即可。
经过一棵树旁，温书玥因为奔跑太过着急，险些被绊了一脚，身边的队员赶忙扶住他：“副堂主，小心些！”
罗副堂主在后面笑了起来。
温书玥回过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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