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扩充师资
想要开物理课，当然不能空口白话就说开，起码得先整理一份简单的内容，让人认同“确实需要把它独立为一个学科”。
姬昭明在日月居里回忆着曾经学过的力学，结合做过的机械，填充着“立项申请书”的内容。
一下午的时间，姬景昇让人来送了两回糖水、一回点心，都说是某个弟弟或者妹妹想起她，就在吃喝时也送来一份。到底是谁想她了，姬昭明很清楚。
无奈得叹了口气，姬昭明跟来送糖水的人说：“替我谢谢三叔。我好久没去过三叔的书坊了，不知道现在改造成了什么样子，若是还有空地，不知道我明日能不能带着东西去和大家做个伴儿？”
整理物理内容，在哪儿写都一样。姬昭明对自己的专注力有信心，干脆去和兄弟妹妹们做个伴儿，课间休息时还能一起吃点心。
姬景昇盼着的就是这个，达成目的后，就没再叫人来送东西了。他一方面是比较想侄女，另一方面，则是受了枕头风的影响，想给大徒弟创造些机会。
总有人私下里说，姬昭明以后要嫁进宫中。尤其在大皇子去年及冠还不定亲后，那些人更是认定了圣人是要等姬昭明及笄就赐婚。
姬景昇自认了解侄女，明姐儿不会是喜欢困在宫中的孩子，她还没桌子高的时候就经常往大相国寺跑了，怎么可能会喜欢一直住在宫里？再说她的官职都这么高了，能在外行走做事，何必去宫中争宠？
所以姬景昇是有些担心的，他希望侄女能嫁个好人家，权势、富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家得能尊重她，不能折了明姐儿的翅膀。
姬家有明姐儿帮忙铺路，家族的未来绝不会差。姬景昇是个特别知足的人，是家里最反对“让明姐儿用婚事帮家族”的人。
所以，听媳妇说起祝家的意思后，姬景昇特别配合。
祝星河是自己的徒弟，知根知底，才学品性都挑不出毛病。他只是试着撮合一下，光明正大的，成则和和美美，不成也不会坏两个孩子的名声。
再说，明姐儿的学业自己确实教不了了，但书画一道还是可以指点明姐儿的。就算明姐儿不喜欢，只是在远处添张书桌罢了，明姐儿爱干什么自己都不会管。就让明姐儿在这儿做个榜样，激励这些小的用功，也是很不错的。
姬景昇的如意算盘打得响。
至少有一个目的是肯定能达到的，那就是激励学生。特别见效，家中最懒散的学生姬云瑞，从此刻苦不输姬云瑾。
姬云瑞带着书箱出门的时候都要崩溃了：姐姐为什么会跟自己一起啊！姐姐怎么也带了个书箱！姐姐想要做什么，已经等不及要给自己加功课了么！
所以，就像有虎狼在身后追一样，姬云瑞彻彻底底得变了。
他还是喜欢姐姐的，休息时间还是会黏到姐姐身边，也能扑闪着大眼睛听姐姐讲“物理课的新进展”。
但是，一旦到了学习时间，姬云瑞就会进入头悬梁锥刺股的状态。有时候累了，姬云瑞就会偷偷往姐姐的方向瞟一眼，立马重燃斗志。
懈怠？不可能的。
姬景昇对课堂的新气象非常满意，私下里对媳妇的锦囊妙计是大夸特夸。祝氏听说祝星河经常拿功课去跟明姐儿讨论，也非常满意。
深藏功与名。
整个夏日，姬昭明就是在上朝、去三叔那儿整理课题、偶尔去大相国寺找圆明聊天……中度过的。
快到八月份时，姬昭明的“物理开课申请书”整理完成了，中书省通过得飞快，第一时间就放在折子最上面送到了圣人面前。非常顺利，在下一个上朝日，大臣们就全票通过了这项议程。
姬昭明的机械坊，可不止兵部、工部的两位尚书打主意，明里暗里挖人的就没断过，只是都没成功罢了。兵部现在已经捞去了三个好手，李尚书羡慕得不得了，最近看武尚书的眼神都是酸溜溜的。
听说姬昭明要主动开课，还要广招好手，一起研究总结她的那些机械知识，就没人会不赞同，于公于私都得大力支持。
挖人得遮遮掩掩，还挖不倒，等小司空开了课，挑些有资质又忠心的送去，不是靠谱多了？
大臣们打着算盘，就听见姬昭明提出一条建议：设立考试，考试通过者，在奴籍者可以脱籍，并且允许其以钱财为家人脱籍。考试通过者皆可获得官方发放的证明，可以到官府的工坊中做事。
“小司空是什么意思？户籍岂能轻易更改！”
姬昭明慢慢解释：“这个考核的标准会很高，能通过的人，日后就能做千万人的物理老师。他们参与的一个发现、发明，很可能造福全国的人，一人能当千军万马时，怎可不给优待呢？”
“那也不能轻易脱籍！否则，他们的主家这么多年的培养岂不是白费了？”
“这话从何说起？有本事脱籍之人，当然是会有好前途的。如果主家不放，他就还只是个工匠，如果放了，成为下一个小司空也未可知。如果让各位大人选，是愿意与来日的国之栋梁有‘助其于微末’之情呢，还是只想要个工匠呢？”
他们当然是都想要。
姬昭明深知不能强抢，所以及时抛出了另一个诱饵：“我的话还没说完，大人们不妨先听完。这些能工巧匠多了，做研究当然是需要巨额经费，朝廷也未必能全都供得起。所以，到时还要把人分到多个实验室中，负责不同的方向。那些与工匠有旧故的人家，若是有意，完全可以买些股份，等到成果有了进益，一样可以分红呀。占股多得话，如果有相应的合作，也能优先考虑。”
此话一出，先前着急的大人们就冷静下来了。
他们之所以反对，就是为了利益，如果这种利益分配可以走明面，他们也少了些撕破脸的风险。过明路，一旦有了成果，对自家的利益也有保障，这样也算合理。
姬昭明还在持续灌迷魂汤：“就算给人脱了奴籍，就算这工匠舍不得主家，那完全也可以签契书做帮工嘛。这都是些有才能之人，我也是不希望他们被埋没了，只是想给他们的人生安全一点保障。不然，你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被别人随便就害了，然后当损毁你财产一样，只赔几贯铜钱了事？”
……
议来议去，一共经历了三次朝会，在圣人的默许下，此事大都遂了姬昭明的愿。
消息发送到全国需要时间，考卷的整理、考试的规程也都需要时间。今年秋闱刚过，明年春天便是会试，工匠们的考核就得往后挪，定到了明年秋天。
到时候，那些进士们都安排好了去处，洛阳城中的人也渐渐少些，正好可以接待下一波考生。
独木难成林，姬昭明自己是担不起开宗立派的重任的。关于工程师的实操考核，她可以抓工部的匠人集思广益，但物理的理论，就指望不上他们了。
帮手哪里找？姬昭明去国子监里打包了人家的算学先生。
“祖先生，我这里有些图文，和算学有一点渊源，还请您和诸位先生们指点。”
物理跟数学是不分家的，所以这些算学老师对物理公式接受得很快，对姬昭明画的那些简单受力分析图，也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姬昭明再出上几道应用题，让他们算“推动小方块需多大力”、“在斜坡上的小方块各方向受多少力”、“被撞击的小方块冲上斜坡后抛出的距离”、“流星锤的离心力和速度”……
总之，先生们的心暂时被姬昭明勾住了，国子监就算把人绑回去，也绑不回他们的心。
姬昭明毕竟是理科生，她可太懂怎么勾理科生的心思了。
稍微提一点抛物线，然后就开始画坐标系讲函数……可不要小瞧了算学先生们，他们也是有解方程的能力的，只是一直在针对具体的任务，着重于为解决实例归纳方法，而非更注重逻辑。
简单来说，数学的初级应用水平，像鸡兔同笼、勾股定理之类的知识，都是为解决特定问题而总结的的计算方法。可以看做是，大家都还停留在“看山是山”的这个层面。
大家并没有去挖掘其中的内核。比如，算图形的面积，算学先生们有增补法，出入相补，好把图形分割拼合成为已知的基础图形进行计算。
算学先生们的脑子肯定是够用的，所以姬昭明稍微往函数、积分的角度一引导，都不用姬昭明费脑子去回忆，先生们就纷纷主动表示：“这个思路好，让我先想想……”
好唉，姬昭明也确实把微积分忘得差不多了，提个思路就是她能做的最大贡献。
把集合、不等式的那些概念一倒，先生们的眼中纷纷亮起了“我有个想法”的小灯。对比之下，姬昭明的那点力学基础、运动基础，都被先生们当成了“换换脑子的休闲题目”。
姬昭明最初是有些骄傲的，好歹是个理科生，之前在文科那里吃的苦，不得在数学这儿扬眉吐气一下？
天真的姬昭明，在顶尖的脑子面前，笑不过十天。
姬昭明最初是靠圆周率跟先生们拉近距离的。为此，姬昭明祭出了nilakantha级数。
这是一个收敛极快的、无穷数的算法，简而言之，就是一个“π=3+4/(234)-4/(456)+4/(678)-4/(8910)+4/(101112)-(4/(121314)……”这样的公式。按照规律算得越多，结果越接近π值。
祖先生专门用了五天时间，专门算π的值，算得如痴如醉，让姬昭明很想问问，他祖上是不是跟“祖冲之”有些关系？
姬昭明咬死了自己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个算圆周率的规律”，先生们对她多番考察，最终确认了她只是“有些奇特的思考方式”。
姬昭明在安心的同时，总觉得有些被侮辱了。
前世的诸位数学老师们，对不起，学生丢人了。
前世的诸位物理老师们，能不能入梦骂学生一顿啊？您们再不支援，学生怕是撑不到明年！
接下来的日子里，姬昭明仿佛一个专门负责“提出课题的工具人”，先生们则是一群面对新题型的快乐学霸。
虽然他们都给了姬昭明高度评价，赞扬她思路清奇、观点独特，是不世之材，但是姬昭明毫无被夸奖的感觉。学四书五经时，不论多苦，姬昭明都不觉得自己笨，可是带着千年后的思想和算学先生们聊天，姬昭明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聪明。
幸好，师兄一直有在陪她，经常和她交流，听她讲最新进展。这段时间里，姬昭明的自信心，是靠着给师兄讲数学和物理稳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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