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章 好大狗胆
“不离兄断事果然是无差。我要给你的这条消息,正是与六年前的言宅灭门案有关的消息。”说罢,公输鱼从袖中掏出一物,以手掌捧了,递到不离的面前。
一个镌刻着奇特图腾的西域脂粉盒子。
没错,正是天贶节那日,经了西域夫妻、射霓、滕王、鹂妃之手,最后由公输鱼杀了鹂妃,再从其衣袖中翻出,拿走带出宫的那个脂粉盒子!
似有惊雷劈落。不离的眼睛猛然一亮,如寒潭里蹿出一束地热之火,滚滚岩浆瞬间点燃了那经年森凉的一潭死水。
那是曾被一阵阵战栗掩盖的图案,那是曾被一层层血腥深埋的味道,如幻似忆,起于恐怖极点,散于魇醒之前。数年来,它们一直于不离的意识里隐隐地存在,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此刻,终于看得清了。
这图腾,这味道,便是惨案发生时,那支按住他、令他不能动弹的无形之“手”,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四十九条性命一一于他面前惨死,将他推入了永生不得救赎的万劫不复之中……
不离急切地问道:“此物从何而来?为何人所有?此人现在何处?”
不离此刻的反应,印证了公输鱼之前的猜想:这个能够令人致幻的诡异东西,不离果然是见识过的!
公输鱼唇角一翘:“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正是我要你帮我所查之事。我将此‘消息’给你,你可以此为线,用你的推演分析之术去查,找出答案来给我,从而完成你我的交易。”
不离看了看那个脂粉盒子,又看了看公输鱼——此人今夜一番所为,可谓计划周密、行事有序,先处理了叛徒雪鹰,又令黄隼对其俯首称臣,紧接着就杀到了他的隐秘藏身之处,明显是要平掉四城消息集散中心,令整个帝都耳目网成为其囊中之物,但是,此人在处理雪鹰的时候,狠厉快当、直截了当,如何到了他这里便换了章法,不仅是费尽心机帮他解了心结,还又拿出重要线索助力追查困他多年的旧日悬疑,如何看也不像是单纯地只为“解决掉他”。
他不禁心生狐疑:多年来,唯有楣夫人是真的关心他、想要让他走出旧日阴影,难不成……他当即蹇眉问道:“是楣夫人叫你这么做的?”
“嘁!我可不像你们那般一板一眼、言听计从,事事都按楣夫人的吩咐去做。今晚之事,我姑母并不知晓。呃,或者说,截至目前,她尚不知晓。呃,再或者说,那些多嘴的耳目已经告知与她,只是我尚不知晓她已经知晓……哎呀呀,你这一问可是戳到我的痛处了。料想,姑母派出抓我的人马已经在路上了!等我被姑母抓住,非得被扒一层皮或是被打断一条腿不可!你瞧,咱们这场交易,如何算都是我比较亏一些。唉……”公输鱼嗟叹连连,像是真在交易中损了宅子损了地似的。
“那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些事?”
“为你?你是指我强行把你从地底挖出,还是指我给你的这条消息呀?哼。我可是忙得很,哪有时间为你做什么?我只是在与你交易,利用你的推演分析之力助我查事。若你觉得我是在为你,那许是因为,我要查的事,与你想知道的事,刚好重叠了而已。既然这场交易对你我都有利,那你就更应心无旁骛地全力去查了。你无须心存犹疑,也无须心存感激。我不相信那些花哨的情感,我只相信交易。”
说着,公输鱼撇了撇嘴,继续道,“还有啊,顺便再劝你一句。别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上面那些佛祖菩萨们每日都会往人间丢一些倒霉之事,十人当中总要有一人会被砸中,刚巧你就是被砸中的一个,仅此而已,有何大不了的?既然摊上了,担着就是。有何事是过不去的?有何问题是不能解决的?难易快慢罢了。你又何必自苦自罚地跟自己过不去……”
不离微微一顿,凝目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人——他知晓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数据信息,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人了。此番一接触才知,这个人心里装着的东西,绝非那些外在的数据信息可以窥探。所有世人无法翻越的难题,皆可轻松地化于这个人眉间唇角的盈盈一笑。
月色清冽滟潋,夜气如丝如鲛,于天地间,水汪汪、迷蒙蒙的一片,幽漫着,游弋着,照在公输鱼的眼眸中,更现斑斓摄魂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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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斑斓摄魂的明亮,继续在公输鱼的眼眸中闪烁着,细细看去,映出的竟是:凤府倚月庐内,主位几案后面端坐的楣夫人,一脸的怒不可遏。
“公输鱼,你好大的狗胆呀!把整个帝都耳目网搅得天翻地覆一团乱!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在你的眼中,可还有半点我这姑母的存在?!”
没错,公输鱼刚刚把不离送回紧接着就被楣夫人身边的婆子们给抓了去。此刻,她正“老老实实”地跪在厅中央,叠手请罪。
“请姑母息怒。侄儿自知今夜所为鲁莽造次,定会令姑母不悦。但若非由侄儿出面解决,姑母心慈宽善,又怎么会忍得下心彻底割去雪鹰这颗毒瘤?再将她留着,才是真的会将帝都耳目网引入万劫不复。除去她便是为帝都耳目网除去了隐埋的火雷,同时也是给被她害死的紫雕一个交代,令紫雕得以瞑目安息。至于黄隼,被情感蒙了心智,侄儿只是予他小惩大诫,令他得以悬崖勒马、及早回头,日后必能心无旁骛地全心全力为姑母效忠。至于不离,侄儿知晓姑母疼惜他,不忍迫他,但他一日不能走出心中藩篱,便一日不得见天日。于姑母而言,是损了一个可堪大用之才,于他自己而言,亦是白白地浪费了大好光阴。不离并非寻常之人,这世间还有很多重要之事,必须由他去完成,岂能容他像只鹌鹑一般继续躲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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