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真假假（八）
罗满衣面色不变，“请你们帮我，万一你们并不信任我的说辞惊醒清雨落他们怎么办？而且解释这件事也要花很多时间。”
和光说，“有理有据我们为什么不相信你？而且你现在不是把事情解释的很清楚吗？”
她绕到罗满衣面前鼓着脸颊盯着他，“你还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想让我们帮忙。”她越说思路就越顺，“我都能想到的可能性，我不信你没想过，你是不是想和暮西楼拼命？”
罗满衣被她气势汹汹的盯着，饶是一向心沉守稳的他也有点顶不住，不禁后退一步。
和光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不要躲，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罗满衣重新偏过头来神色如常的说，“没有，我的实力一般，拼命也拼不过那么多人，更别说暮西楼。你说的那种情况如果发生，我也还有别的后手。”
和光很怀疑的看着他，“真的？”
罗满衣点点头，“我在仓库附近设了陷阱，如果血夜其他人让我带路，我正好送他们一起上路。到时候迟迟联系不上他们，暮西楼还是会出来查看，我一样有救人的机会。”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那么回事，然而和光虽然没有这群家伙心眼多，她也不蠢，稍稍一想就知道罗满衣就是在骗她。
罗满衣虽然行动相对自由，但血夜哪可能真百分百信任他，前面有那些灰鸟在附近盯着，后面他天天和清雨落海哥他们朝夕相处，哪有时间和机会去挖陷阱。
光是他能给这些人成功下药放倒他们，和光都觉得够不可思议了。
说来说去罗满衣就是不想让她帮忙，想把她骗走。
想到这和光紧追不放，“什么样的陷阱，我帮你看看好不好用。”
罗满衣很擅长察言观色，话说到这他知道没可能骗到和光，他沉默片刻才说，“你们对这个世界非常重要，不能冒险，至少不应该倒在这里。”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孤军奋战，但他更不可能做这个世界的罪人。
和光十分豪气的一摆手，“还没打呢，你怎么就说丧气话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输？就像你说的棋走一半胜负尚未可知，战斗也一样，没打怎么能认输？”
罗满衣直白的说，“因为这是个很明显的事实。”他虽然没有见过暮西楼也知道和光实力不弱，但他依然不觉得和光能打败暮西楼。
暮西楼能做血夜的老大又如此凶名在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打败，如果打败他真有这么简单，文化之都又怎么会落入他手？
和光抱着手臂，“你这么忌惮暮西楼认为我帮你是去送死，那你一个人去又能做什么？”
她不觉得罗满衣会丢下被困在巡查司里的人逃跑，如果想走他早就走了，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罗满衣平心静气的说，“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应该把你的注意力放在你的使命上。”
和光皱眉，“难道你们的命就不重要吗？”
“和这个世界的命运比确实不重要。”罗满衣语气很温和，话语却毫无感情和温度，“你应该理智思考这个问题，你们和我去救人成功的可能性太小，最可能的结果是我们都死在暮西楼手上，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和光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她无比惊讶的抬头，“你，你又对我下毒？”
罗满衣抱歉的笑笑，“你太固执了，所以我只能用些别的办法，以后不要太信任擅长用毒的人也千万别轻易靠近他们。”
和光坐在原地也没挣扎，是她大意了，在罗满衣摊牌后，就下意识的把他当成可以信任的同伴。
事实上也就是在刚才，她才发现罗满衣和她理解的并不一样。
他看起来是温柔的，但他的身上有一种顾全大局利益最大化的冷酷。
这样的人，这样的决定也不能说他是错的，当然你也不能说他总是对的。
“不过你不会以为这点距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和光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猫科动物般的凌厉，她完全可以在药性发挥前制住罗满衣。
罗满衣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轻轻一叹，神情有些疲倦，“和光。”
他说，“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算计这么多其实和文化之都本身没关系，说实话我也不在乎其他人，包括你们。如果不是知道投靠血夜，选择牺牲你们会让我妈妈恨我，我也不在意自己的立场。”
他没有去看和光此刻的表情，只是继续说，“你眼里的我聪明勇敢，力挽狂澜一直为大义牺牲自己，实际上的我并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别无选择。”
妈妈是他的救命恩人，给了他稳定的一切，教给他很多东西，如果能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罗满衣很乐意这样做。
他本人也不在意文化之都的命运，但文化之都是妈妈赖以生存的家乡，她在意，所以罗满衣在意。
她想照顾受伤的城主和其他人，罗满衣就不想违逆她的心思，会力所能及的帮她。
她想保护劫运之子，挽救这个糟糕的世界，罗满衣就一定要送和光他们离开。
至于他自己的诉求，他觉得比起不择手段违逆妈妈的意思让她活下来恨他，不如遵从她的一切意愿，就算同死要好过前者。
正如和光所想，他没什么后手，只剩下拼命这一条路。
送走和光他们，他返回巡查司，血夜倾巢而出，将他忽视让他有救人的机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会被直接带去见暮西楼报告情况，那会是他唯一的机会，那时他会拼尽一切杀死暮西楼。
当然他并没有对这件事抱有任何成功的希望，他只是将自己当成一枚吸引人注意力的弃子，一旦他用偷袭的手段牢牢吸引暮西楼的注意，从传送阵返回的小白就有时间和机会救出其他人。
这样到最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尽力了，他能做到对妈妈死也无愧。
和光发现他的漏洞在计划之外，但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没有出乎罗满衣的预料。
罗满衣见过很多这样天真热忱的人，他们固执的抱有一腔热血，无所畏惧，也以为自己战无不胜，然而这个世界终究是残酷的。
所以一开始他才想将对方哄骗送走，但没成功，他也只能把实话和她说明白。
罗满衣想到这有一丝轻微的遗憾，他并不讨厌和光这样的人，相反还有一些羡慕和欣赏。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很明白对方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她把真诚刻在了骨子里。
在这样的人面前，就算是他也不想暴露自己冷酷的本性，想为他们相处的记忆留一丝温情，尽管他们也只是彼此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和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承认你和我想的确实不太一样。”
柔弱可爱的哑女是假的，冷静温和的少年也是表象。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性？”和光抬头看他。
“什么？”
“你也是劫运之子。”
罗满衣怔了怔，不过他并没有追问和光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那对我来说也没区别。”
成为劫运之子并不能让他如天神降世，大杀四方，所以他依旧没有别的路能走。
和光点点头，“既然你这么固执，那我也没办法了。”
她说没办法却是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受药性的影响。
这次换罗满衣神情愕然，脊背僵直，“你没事？”
和光得意的一插腰，“怎么，就许你会骗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突然和我剖析自己不就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免得我在药性没有完全发挥前对你动手吗？”
成功骗过聪明人的快乐，让她比用拳头撂倒对方更有成就感，她看着无言以对的罗满衣得意的马尾直晃，“没想到吧，我学过一门功法能最快的化解药物对我的影响。”
所以她刚刚老老实实在地上坐着，也是在拖时间。
罗满衣再次失算本来应该沮丧和尴尬，但因为和光那股像骄傲白鹅一样凶悍又可爱的劲头，他的心情反而不坏。
他摇了摇头，刚刚表现出的脆弱与忧郁再次一扫而空，“我尽力了，愿赌服输。”
和光美滋滋的在屋里走了几步才说，“行了，既然你顾虑这么多，那就把我的同伴送走，我单独和你去救人总行了吧？”
罗满衣松了口气，又有些歉然，“抱歉。”
他实在算不上是个有情人，保护和光他们三个是因为他们劫运之子的身份，只要顶着这个身份的人能活下来就行，无论是谁都行。
而和光是真心实意想帮他救人，尽管这是和光的选择，但在面对她的时候，罗满衣总有种面对烈日骄阳般不能去直视的惭愧感。
和光完全没他那么百转千回的心思，她也不在意，只是摆摆手，“作为同伴总要相互照顾和体谅嘛。”
罗满衣心中触动又多了两分，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和光笑眯眯的搓搓手，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就是有件事要说好，哪怕我们是同伴，你以后再敢随便给我下毒，我也会把你的手打折。”
罗满衣顿时感觉后颈皮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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