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月城无言地看着书桌上越叠越高的文件，眼睛渐渐失去光彩。
后悔，真的非常后悔。
早知道他就换种方式做好事了，比如说，打包几个黑市里比较高的悬赏，趁着夜色扔到织田家门口。
就在月城疯狂批阅文件的时候，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是他新买的手机，完完全全是一部私人手机，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电话号码。
“森先生？”
“别担心，这通电话只是我对你的日常关心。”
月城：
如果不是每次接到森鸥外的电话都没什么好事，他还是很愿意相信的。
“你的关怀备至真是令我惶恐。”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阵轻笑，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几声“林太郎”。
“你做得不错。”
“做得不错是指，五千亿日元？”
“嗯。”
“毕竟有你那么厉害的老师。”“老师”二字他特意加了重音。
他之前以为森鸥外不知道白麒麟的身份，谁知道森鸥外竟然知道，并且知道得还不少。
“白麒麟”涩泽龙彦是政府豢养的异能力者，他这次出现是政府主动投放的，为了阻止战争的进一步加剧，但似乎弄巧成拙，他并不在乎政府的命令，更谈不上听话。
这一消息，是森鸥外在涩泽死后告诉他的。
对于盗取涩泽尸体的对象，月城怀疑过异能特务科。异能特务科作为唯一的官方异能力者组织，也不是不可能为政府做这种事。
唯一的问题是，弄巧成拙的政府一直装得风平浪静，不打算承认自身的错误，这和命令异能特务科做这种事暴露自身的行为冲突。
“好了，不多说了，我还要陪爱丽丝逛街。”
电话另一端传来爱丽丝挣扎的声音，随即被仓促挂断。
月城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他无法理解森鸥外这通奇怪的电话。在他的认知里，不存在那种闲来无事，打电话关心他的长辈。
当然，森鸥外主要是太闲了，与港口黑手党相比，做一个孤儿院的院长简直太轻松了，他现在都有空做个简单的乔装去看望他的老朋友。
港口黑手党大楼里的守卫多了一倍，尤其是靠近首领办公室的楼层，处处是手持武器、来回巡视的守卫。
负责守卫工作的小队长工作热情高涨，二十四小时监视着附近的大楼，无论他的部下怎么劝说，他都要亲自监视。
织田作之助经过两次搜身后走到走廊尽头，重新整理了一下怀里的文件，随后轻轻敲了敲门。
“首领，织田求见。”
等待几秒后，门内传来一句“进来”。
门内一片黑暗，只有几盏烛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你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
月城惊讶地看着满脸胡茬的织田，调查工作有那么困难吗？
“我收养了几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他们晚上独自待着总不由自主地哭，一个孩子哭了，其他孩子也跟着哭，我不可能任由他们哭到天亮。”
原来如此，最近支取了好几个月的工资是为了养孩子啊。
“不过，那几个孩子没有打扰到我的工作。”织田将一份文件放到书桌上，“调查显示，安室透逃离横滨和这次的暗杀事件脱不开关系，两者可能属于同一组织。”
“他的工作地点比较多，唯一固定的工作地点是东京的波洛咖啡厅，据说拜了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为师，因为这是件私事，再加上我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这件事的真实性存疑。”
月城翻开文件，随口问道：“黑衣组织呢？”
文件里有详细的介绍，但织田还是非常认真地回答月城的问题：“fbi，cia，以及日本公安都在调查这个跨国犯罪组织那家蛋糕店门口的花坛内侧有一个不那么明显的符号，类似的符号在一些涉及到黑衣组织的重大刑事案件中出现过”
“你找不到安室透吗？”
“是的，属下愚钝。”
月城闭上眼睛，半晌，突然开口道：“在横滨找找。”
“横滨？”织田一脸茫然，“那辆保时捷去了东京，并且没有再在横滨的监控里出现过。”
“同一组织的成员间的关系难以预料，救他并不代表会提供后续保护。我猜测他在横滨，如果不在，就不用找了，他可能已经被杀了。”
烛火映照下，那双湛蓝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哪怕再凶恶的人，烛火下也会温柔几分，为什么月城会显得那么不近人情呢？织田顿了顿，带着笑容暗自调侃，可能是周围太暗了，他看错了。
“属下遵命。”
在织田离开前，月城喊住了他。
“织田，不要忘了领奖金。”
坐在房间中央的少年撑着下巴，笑得温柔，织田藏在心底的顾虑渐渐消失。
月城看着重新关上的门，神色疲惫地倒在座椅上。称不上纯黑，但他的确属于黑暗，对于港口黑手党的敌人，他没有慈悲心。
得去东京看看了。
之前在温泉山庄，安室透对待毛利小五郎的态度和对老师的态度相差无几，而且安室透总崇拜地看着毛利小五郎，固定的工作地点又恰好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这很难不让他产生一些有趣的联想。
月城按下开关，新装的墙面瞬间变得透明，阳光铺满了整个房间，冲破了冰冷而孤独的黑暗。
前几天他去看望兰堂，发现兰堂没那么怕冷了，和魏尔伦在地下室几乎没有忧愁。他很羡慕，没有忧愁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他俯瞰着窗外的横滨街景，叹息着喃喃自语：“好奇怪，我竟然完全不后悔”
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同样轻快的回应，在港口黑手党，会这样敲门的人只有一个。
“我好无聊。”太宰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发霉了。”
“我记得你的另一份工作教导敦吧？”月城笑道，“我可没有禁止这份工作。”
正在熟练地倒牛奶喝的太宰治身形微僵：“他在我的办公室看书。”其实他不确定，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关注敦了，毕竟看完新的二十本书需要时间。
“真的？”
“真的。”真的不确定，他不算在骗人。
月城看着说谎面不改色的太宰治，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看出对方是否在说谎。
“对了，你还记得你和中也的赌约吗？”
和中也的赌约？啊，他想起来了。
“那个赌约，注定是平局。”
“输赢不重要。”月城走到太宰治身边，“想要小狗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只真的小狗。”
太宰治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份薄薄的刊物，随意地拍了拍，抚平褶皱，递给月城。
月城：
“这是我好不容易拍到的。”太宰治贴近月城耳边，小声道，“你可不要传出去。”
月城：
最可能传出去的人是你吧，太宰。
翻开手中的刊物，第一页，占据了整个版面的中原中也跃然眼前。乍一看没有问题，仔细一看拿着卷尺的中原中也在量身高，太宰治贴心地在卷尺的位置画了个圈。
后面几页全是标注了不同日期的中原中也量身高图，结尾还特意大写加粗地标注了中原中也的身高，括号：包括帽子的高度。
“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你打不过中也。”这份刊物要是被中也看到，他可能很难拦住暴怒的中也。
太宰治坐在书桌上，开心地晃腿：“我相信你。”
月城深呼吸了几次：“你相信我也没用，没收。”他为港口黑手党的和平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还要销毁。
刊物上结上冰霜，月城将它扔到废纸篓里，废纸篓里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
“我知道你有副本，不准再打印出来。”
太宰治一脸无辜：“好哦。”他再多拍几张新的照片就行了，反正那条蛞蝓量身高的频率特别高。
没有说谎月城想了想，补充道：“也不准再拍。”
“嗯嗯。”耳濡目染，敦的拍照技术还不错。
没看出什么问题的月城暂时放下担忧：“明天我要去东京。”
“为了安室透？”太宰治没有亲自调查，不过，织田的调查他随时都在跟进，“为什么要亲自去？”
“主要是想放松一下，我感觉我就像一只笼中鸟，终日被困于方寸之地。”月城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太宰，可以帮我瞒着他们吗？”
没有人能限制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自由，只是，来自内部或者外部的暗杀者，一直都蠢蠢欲动。港口黑手党不能乱，因此，他不能随意外出。
所谓首领，站在组织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
这是森鸥外的原话，过去月城似懂非懂，现在他真正体会到了何为组织全体的奴隶。
“至少带上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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