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马威
胡卢把乌有县的事务和谭知县做了下交接,其实平时这些事务基本都是谭师爷在做,就是离开返京那段时间有一小段空白,交接很容易就完成了。
别说胡卢用孙家、钱家得来的财务把县中亏空给填平了,就算再弄出更多亏空来,又有谁会去查胡知州的前账。
梅莱虢离任的时候,什么万民伞、遗爱靴,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一遍。现在到了胡卢离任,因为阉党之事,官员士绅不太想来。但胡卢是升任子虚州知州,管着乌有县的,而且新任知县是胡卢的人,县官现管都在人家手里,那些官员士绅只好捏着鼻子来了。
人虽然来了,但热情明显不够,也没组织自家佃户前来捧场,都是一副“你能得到我的欢送,但你得不到我的心”的表情。
胡卢不惯着他们,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
胡卢挨个点名,该做送别诗的就做诗,该献万民伞的就送伞。一应流程都给我走全了,少一个都不行。
与之态度相对的,是那些普通百姓,小半个县城都来给胡卢送行来了。这些人都是自发前来,感情真挚,发自肺腑。
胡卢虽然不太把他们当回事,但邀买人心的时候,确实给他们带来了足够的好处。灭了灵隐庙给他们分地,吞吃钱家后免了很多人的钱粮。
现在胡卢要走了,以后也用不到他们了,干脆就没搭理这群人。反正官员高高在上很正常。
县城离州城其实不远,但胡卢随身带着三辆大车,行路迟缓,道路又南行,所以用了三天时间,才算看到州城城墙的影子。
胡卢做在车里,晃晃悠悠的进城,刚一进城,车子忽然被人拦住了。
“车内可是胡卢胡知州?”来人高声问道。
咦,居然还有人来迎接我。
胡卢很惊讶,一掀车帘,出来站在车辕上,放眼望去,只见问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手中拿着折扇,看衣着应是读书人,摆了个pose在路中间站着,满脸的正气凛然。
“本官便是胡卢,尔是何人?”胡卢微笑着问。
那人却不回答胡卢的问话,而是把扇子一合,抱在手中,向四方一拱手,高声道:“我等书生,读的是圣贤之书,行的是堂皇正道,然则却有利益熏心之辈,为功名利禄,不惜向阉贼卑躬屈膝,实乃读书人之耻也。”
胡卢一看,原来是跑自己这里来邀名的,心中恨的牙根痒痒,但面上却依旧笑嘻嘻的,好像他骂的不是自己一样,道:“贤生好风骨,却不知姓甚名谁,是何功名啊?”
那人精神一振,大声道:“某乃四方县曾广生方知辉是也。”
呵呵,原来连举人都不是啊。但凡本官在子虚州一天,你这辈子是成不了举人了。
也就现在本官刚到州城,手中没有黑手套,否则定然叫你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
四周围观的人还不知道方知辉骂的是眼前的胡知州,还傻乎乎的在一边大声叫好呢。
方知辉见胡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暗骂,“世上怎么有这么不知廉耻之人。”
他拿扇子一指胡卢,怒道:“亏你还是进士出身,身为官员,不思报效君王,匡扶社稷,反而利欲熏心,投靠阉贼,你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吗?”
“来呀,这等刁民,当街羞辱朝廷命官,分明是个疯子,把他绑了送去四方县学官那里,革了他的功名。”胡卢一挥手,胡贵就跳下车辕,直奔方知辉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按倒,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塞进他嘴里。
这跟计划中不一样啊,他不是应该出言反驳自己吗?然后自己引经据典,驳的他哑口无言,羞惭认错。自己就可以凭此一跃成为名士,接下来成为廪生,再乡试一举夺魁,运气好还能中进士,甚至青史留名。
方知辉倒在地上,脑袋发蒙。
胡卢深知,跟这种人讲不通道理的,你越跟他辩论,他越来劲。到时候事态越扩越大,就真的失控了。
就像很多网络暴民一样,他们要的就不是道理,他们要的是宣泄。对付这种人,甭搭理他,要么转移注意力,让他们去攻击别人,要么直接强权压制,他们立即就老实了。
胡卢可没兴趣按别人的计划走。
兵家要义,在于用自己的优势去攻击敌人的劣势。
胡卢是官,他是民,这就是现实。
至于阻塞言路导致风评影响不好。
呵呵,刘公公时代来临了,胡卢这样的都是小儿科,地方官建生祠的都不少,以后这些都不是事儿。
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
旁观众人方知这热闹看到知州头上了,这可了不得,聪明点的就低头想要跑了。
眼见方知辉这关轻易被破解了,后面几个人心中暗骂,烂泥扶不上墙。
又见人群怕惹事,眼看就要散去了,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咬牙硬上。
一人陡然跳出,一指胡卢,大声对低头后退的群众说,“乡亲们还不知道吧,眼前的这个胡贼,是个超级大贪官,他在乌有县任上不满两年,就已经搜刮到了三大车的财物。若他真做了知州,只怕要弄的子虚州民不聊生。今日,某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把他的丑陋面目揭穿,让所有人都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向了胡卢身后的几辆大车。
随行的车夫是谭知县安排的,赶紧上前拦他。
果然百姓还是在意贪官的,一听这话,脚步立即变的迟缓了许多,纷纷扭头偷眼观瞧。
那人和车夫正拉拉扯扯间,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好,“李大侠说的好!爷爷我可不愿意让这贪官盘剥,咱们这么多爷们,难道还不如一介书生吗?今天就算豁出去这条性命不要,我也一定要揭穿这贪官的真面目。”
伴随着声音,数条人影从人群后面跃出,冲到车上,把车上的箱子尽数拉出,重重摔在地上,箱子破裂,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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