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
昨夜的宴会，最终没人来，胡卢和魏鼎两个人聊到深夜，各自散去。
胡卢今天让人给周家送了个帖子，打算前去拜访一番。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新官上任，拜访当地士绅，这是人之常情，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损失的那点面子，胡卢表示，那玩意儿多少钱一斤？
政治这东西，就是利益交换。
如果周家能在胡卢知州任上给予配合，胡卢不介意给周家引荐一下刘公公，推周侍郎变周尚书。
虽然不如座师做尚书效果好，但结交个新人脉也不错嘛。
至于因此被卖掉的座师，周家走的是刘公公门路，关我胡卢鸟事。
胡卢相信，只要大家把话摊开了说，彼此又没仇，周家又不蠢，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可意外出现了，周家以家主周温文身体偶感不适为由婉拒了他的求见，压根就不见他。
呵呵，自己这是被小瞧了啊。
既然你这么不给面子，老子哪怕自掏腰包给刘公公，也要把座师推到礼部尚书的位置。
胡卢转头就给各县发了一个命令，让各县统计一下当地寺庙、道观名下的田产数量，在十天之内报到州衙。
这个信号非常明显，胡知州要对田产多的寺庙、道观下手了。
关注过这位知州的人，肯定对乌有县灵隐庙的事情心知肚明，也知道因为这事乌有县的官员士绅都吃的肚皮滚圆。
胡卢想看看，各县有没有对那些庙观的产业感兴趣的，这份诱惑能不能抵御周家的威慑力。毕竟，对庙观下手，不会影响周家的利益。如果周家连这都不允许，那必然会犯众怒。
胡卢正在一步步的试探，看周家的容忍边界在哪里，只要试探出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擦边球就好打了。
发出命令后，胡卢打算反腐，查账，查粮仓。
历来，反腐都是政治斗争的大杀器，一查一个准。
尤其是粮仓，明朝中后期，每次只要一查粮仓，就会出现粮仓失火的情况，然后推个仓库大使出来顶罪。
但是胡卢没直接开查，而是让魏鼎先放出风声去。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账，本官可以查，也可以不查，端看你们的态度。
周家是权势够大，但周家不可能护住所有人。你们自行斟酌，如果觉得周家护的住你，你可以不用给本官面子。否则，路在脚下，自己选吧。
消息放出当晚，周家门庭若市，前去拜访的人多不胜数，差不多所有官员都去了。
其实这些官员也都知道，周家不可能护住所有人，但是这群家伙都是滑头，先礼后兵，求到你周家头上了，你不给个承诺，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胡卢稳坐钓鱼台，等着那些在周家碰了壁的官员来投。
原本胡卢以为要明天才会有人来，却不想当晚就有人来拜见了。
“下官布政使司检校李修贤，拜见知州大人。夜晚前来拜访，打扰了大人休息，还请大人见谅。”李修贤四五十岁的人了，笑的脸上都是褶子，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恭顺来。
“哈哈，李检校说的哪里话，长夜漫漫，正好饮宴，何来打扰一说。”胡卢当然要热情接待，一挥手，让人摆上酒宴。“来人，准备酒席。”
少顷，酒席摆好，胡卢牵着李修贤的手入席。
胡卢这态度一摆出来，李修贤心就放下了，赶紧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两人推杯换盏，聊的热火朝天，但都是些废话，没有一句和正事有关的。
李检校不可能把自己的罪行交代给胡卢，胡卢也没问的必要，大家心照不宣即可。
只要李检校和胡卢喝一顿酒，出了这个门，别人就知道他是胡知州的人了，反腐反不到他头上。
等酒宴完毕，夜色已深。
胡卢亲自将李修贤送到了门外，在门外两人手拉手又说了几句，然后依依惜别。
胡卢目送李修贤的轿子远去，环顾四周，确信那些官员士绅派来的探子已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方才转身回去。
到了第二天，陆陆续续就有一些官员来胡卢这里。
不过来的人还是太少，比胡卢预期的少太多，可见，这周家在本地的威望很高啊。
胡卢和魏鼎咨询了一下这些来客的职权范围，发现这群人官职虽然不高，但都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比如说，仓储大使林航，从九品的小官。就他这品级，恐怕他连周家的门都进不去，但想从常平仓里盗粮食出来，就绕不过他。
盗粮的大头肯定都被上面的人收走了，他也就沾一点油水。但若胡卢查粮仓，必然是一把火把粮食烧光了，然后让他出来顶罪。
周家不可能给他承诺，给了他也不会信，所以他只有转投胡卢。
周家也不在乎他转投，因为他和李修贤一样，都是布政使司的人，知州没法直接用，绕不开布政使。
其他几个人也都差不多，不可能是主犯，但也没一个好东西。
这些人级别太低，属于随时可以抛弃掉的弃子，胡卢也没法拿他们做文章。
这也正常，那些级别高的，肯定获得了周家的承诺，或者受到了周家的威胁，毕竟胡卢可以查的，周家也可以推动别的官员来查。
来胡卢这边投诚的，都是那种无论哪边反腐，都一定死路一条的。他们无路可走，到知州这里试试运气，期望胡知州放弃反腐。只要知州衙门这边不推动，周家肯定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级别最高的是一个从七品的布政使司都事。
胡卢和魏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但这不重要了，至少胡卢知道自己有哪些人可以用了。
遗憾的是，州衙内的这些佐贰官，一个都没来。
十天期限到了，下面六个县，把庙观名下田产数量上报的，就乌有县谭有才一个。
剩下的五个县，都说难以统计，没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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