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9
导师不在场,助教就改动了班级名单。
总觉得像是作弊,琳达有些踌躇。
“你是真想学这门课。”青年开口,是陈述的语气。
琳达当成了疑问,点头:“嗯,非常。”
“那就行。”
“……谢谢。”
“不用。”他注视着她,平静地回道。
沉默蔓延了一瞬,琳达向他告别。
两次都帮了她,总觉得应该送些谢礼,但又想不到他会喜欢什么。周末打工的商店新进了一批饰品,琳达一下就看中了一枚海星胸针。
透着金黄的碧绿色海星,和青年的眼睛一模一样的颜色。贵重的她买不起,包含心意的信之类的实在写不出来,一般就刚刚好。
琳达当即用店内折扣买下了胸针,店长笑着问她“是不是终于恋爱了”,又指了指店里几个正往这边看的人。有住在附近的人一到周末就跑来看琳达,买些东西再走,倒也增加了营业额。幸好数量不是很多,不然琳达觉得自己可能会辞职。
“不是,”她说,“是帮了我忙的人。”
“但是你看着这枚胸针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表情?”
“是啊。”店长拿过镜子,放在琳达面前。
琳达以为自己面无表情,可镜中的金发女孩却在微笑。不是伪装出的社交用笑容,她发自内心地在笑着。
“加油哦。”店长给她打气。
琳达握住礼物盒,胸口发紧。
胸针,像是没法送出去了。
10
琳达有过不少追求者,可一旦对方开口告白,她立刻就会打退堂鼓,最终不是成为朋友,就是不再来往。要说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多少有种感觉,她没办法和他人交往。
她还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但经过观察,发现自己并没有对女生拥有更多好感。和认识的人在一起,偶尔也会很快乐,却分不清是假的还是真的。不怎么和他们往来后的这段时间,琳达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偶尔和同学一起吃饭玩耍,又没有特别开心的感觉。
现在能唤起她强烈情绪的有四件事:学感兴趣的课,作业得到a+,拿到工资。
就算拿到了奖学金,助学贷款也是一笔庞大的费用,按照行业工资标准,可能要还几十年。目前琳达还不用还,但也开始存钱了。她甚至冒出过买彩票的念头,但在读到了一些真假不明的行业内幕后便放弃了。
不过三件事,每天至少会上演一样,因而琳达的心情每天都在平均值以上。这样的日子,却忽然出现了小小的波动。
那是每周的开放时间,老师会在办公室里答疑。前几次去人不多,今天老师说她有事,两个助教都会在。
琳达回宿舍路上经过,堪比卖场折扣节,看了眼后就准备走,一条手臂扬起,随即响起一声:“琳达!”
金发学长隔着人群,朝她招了手,顿时一片目光,哗啦啦朝她扫射过来,就像是处在黑暗中的人骤然被工地用灯照射。
琳达飞快地点了下头表示招呼,随即就要走,学长竟开口问她:“之前那件事怎么样了?”
……什么之前,什么事,什么怎么样。
琳达一无所知,但只能走过去。学长又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话,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拉到窗边,好像两人关系亲密,要躲开其他人说什么悄悄话。
后方目光刺人,琳达往旁边退了一步:“学长有什么事吗?”
“那个,”一向能言善辩的学长,绞尽脑汁,总算憋出了几句话,“一起去吃饭吗?”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就是想和你吃个饭。你是我直系的学妹,我们还没时间认识认识。”
有些不对劲,有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没有人不认识你。”琳达说。
“但我不了解你啊。”
琳达想了想:“你是想逃走吗?”
学长一瞬露出被看穿的表情,有人走了过来,他用爽朗笑容打了个招呼,回到琳达旁边,无奈地笑了两声。
原来人气角色也会有这样的苦恼。
“直接说要走不就行了?”
“不行,我没做过这种事,但今天实在是有些累。”学长抬眼,看向正对着的位置:“真好啊。”
琳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进来时她就注意到了,却刻意避开了。青年同样被其他人围成了一圈,比学长这边安静些,但就算他光是坐在那儿,就像是只花蝴蝶了。
…还真是从不缺花朵采撷,琳达想。
“好帅啊!”好几人拥成一团。
有人真的有学习方面的问题,青年拿着笔解答,头也没抬:“安静点。”
“好!”发出声音的人纷纷回道,但回答的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响。
琳达收回视线:“你也可以面无表情。”
学长表示他做不到,语气苦恼:“学妹,能不能拜托你?”
琳达想拒绝,她知道学长是想利用她,但他自己却没意识到。性格如此,没有坏心,既然她能派上些用场,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在众目睽睽中,琳达拉着学长往外走,满脸写着不高兴。
学长连对其他人说抱歉,却没停脚步,还对琳达说“抱歉”,简直就像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在两人说话时,青年就已往窗边看来,琳达的目光移开时,他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这下所有人都注意到骚动。
“他们是在交往吗?”有人说。
笔尖下垂悬在桌面上,青年看着两人走出办公室,嘴角微微拉平。
11
这下琳达和学长算是熟悉了,但关于自己的事,琳达半点没说,反是学长一坐下来就点了酒,喝多了就开始哭,然后向她倾诉。
学长说家里想让他读商,他喜欢考古,所以修了双学位。他是家里的独子,以后肯定要继承家业,和自己喜欢的事告别,所以他现在就像处在世界末日前,抓紧每分每秒呼吸新鲜空气。他不得不表现出来擅长社交的一面,实际上他只想过着平日做研究,有空就去参加极限运动赛事的生活。
对遇见老师前没想过离开农庄的琳达来说,学长描述的生活不普通,但她好像可以理解没法拥有自己渴望之事的感觉。
“有烦恼的话,你也可以和老师商量。”琳达说。
“她能给出建议么,我不是没问过,她也没让我投身热爱的事业,只说她不能为我的未来负责,让我自己做决定。”学长趴在桌上,已喝得烂醉,看上去快要哭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连我喜欢她都……”
琳达:“……”
她好像听到了不应该听见的事。
两人坐到餐厅要关门,等座的客人经过旁边,只有抱怨,不过学长是这儿的常客,经理认识他,也就没将他们赶走。
他说第一次看到学长喝成这样,把琳达当成了女友,琳达否认说不是,经理惊讶地说“第一次看到有女孩否认得这么快”,他帮忙叫了车,报上了学长家的地址,说是没办法送两人回去,琳达只能一个人踏上旅途。
学长住在靠河的高级公寓里,琳达好不容易将他从车上叫出来,他一踩上地面就走得东倒西歪,像是坏了的音乐盒舞蹈小人。琳达隔着段距离跟在后面,生怕他一不小心撞到旁边的消防栓,她就得跟去医院了。
进了公寓大门,学长嘟嘟囔囔说着话,忽然一个回身,就要旋转一百八十度平地摔倒,琳达连忙上前扶住他。学长的脑袋便靠在她的肩上,双手无力垂落,不断重复“为什么”“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之类的抱怨丧气话,还叫了导师的名字。
不知其他人看到这幕怎么说,但此前距离带来的6所有滤镜,在此刻全都幻灭了。琳达只看到了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家伙。而且他好重,她快撑不住,只能试图叫醒他。
这时,公寓的门口处走进来一人,青年的脚步不着痕迹地一顿,随即按住帽檐下压,他隔着段距离,要走过两人身旁,连招呼都不打算打,纯当作没看到。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琳达一看到他,就觉得找到救星了:“可不可以帮忙……”
有了青年出手,她唯一做的就是帮忙按电梯。到了学长家后,青年立刻松了手,学长一个倒栽葱倒在沙发上。青年的表情像是要揍人,转身就走。
琳达接了杯水,放到旁边,用对听力不大好的人说话时的音量叫道:“学长,我们要走啦!”
学长倒在沙发里,又吐出几句听不清的呢喃,青年已站在走廊上。看琳达出来,他像是想问什么,但没有开口。
琳达向他道谢,青年像是随口一说:“你们关系不错。”
“没有。”琳达不假思索。
她不是喜欢讨论八卦的人,可学长也给她带来了麻烦,抱怨几句总行。而且青年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多事的,不用担心他到处传。
“我是被他当成了挡箭牌。”琳达说。
她转述了学长的烦恼,青年紧绷的脸色逐渐舒缓。
电梯下行,他问:“你准备去哪?”
“回学校。”
“打算爬墙回去?”青年问。
琳达一怔,青年伸出手,手腕上的表显示,现在已经十点三十了。刚才还觉得青年没话找话,此刻琳达的大脑轰然宕机。
她从来没超过门禁回宿舍,甚至忘记了有门禁这种规则的存在。
“我住楼下。”青年说:“你明早有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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